替嫁太子妃

爆笑冤家,奉旨成婚 震惊朝野的伪权谋真甜宠 卧底公主冒充敌国女将 替嫁玩转东宫? 现实残酷——太子爷太腹黑,斗不过斗不过! 许非烟:“别低头,马甲会掉;别流泪,容修会笑。” 容修:“爱妃,演完了就洗洗睡吧。”祁国公主许非烟,为了一睹黎国皇帝价值连城的寿礼,黑纱蒙面混进黎国都城。却没想到,寿礼意外失窃,她成了头号嫌疑人。 好在,她有着一张与黎国女将军一模一样的脸,许非烟灵机一动,将计就计,冒充了女将军的身份,在黎国混得如鱼得水。 上朝堂,下军营,窃敌情……顺便还帮这位失踪的女将军领了道赐婚太子的圣旨——等等,为什么嫁给太子也要她亲自出马? 不行,这将军她不当了,她要回去继续做公主! 就在她准备金蝉脱壳时,太子容修不乐意了。 “撩了我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黎国将和祁国联姻,圣旨说,我下一个要娶的还是你。”

第三章
要我许非烟认输,绝不可能
容修这一问,倒把许非烟问住了。
如果是江惊尘本人在此,她……想吗?
江惊尘与豫王本就两情相悦,必然是想的。只是……江惊尘想嫁豫王不假,可这个顺序应当是,她先嫁给太子,协助豫王扳倒太子,然后再——
等等,不对!即便太子被除,容律也不可能娶兄嫂。
所以,江惊尘才会烧掉容律亲手为她画的像吗?容律也才会如此直白地在情人面前说,要娶别国公主……
因为江惊尘从踏上这条路起,就再没想过回头啊。
我的天!这江惊尘可真痴情!
容修见许非烟不说话,当她默认,又沉声与她交代了一些后续事项,便起身告辞,先行离去。
容律已在将军府等候多时。
许非烟回府,初一见他,有些瑟缩,想起今日在东宫理顺的道理,忽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跟容律演了。
容律可不管许非烟怎么想,堂中没有旁人,他径直上前,与许非烟附耳道:“太子想要保下商队驻地那批人,想必此时已去了御书房。”
商队……他不提还好,一提许非烟倒想起自己最初潜入黎国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容律接着又道:“那些人留不得,最迟今夜,我们的人就会动手,不过有人现在指名想要见你。”
许非烟一愣,要见她?
指名要见江惊尘的人,说来与许非烟也算半个熟人。
此人正是那日许非烟潜入驻地,掉了面纱被他瞧见指着“啊啊”怪叫之人。
这人叫老丁,是个粗壮汉子,说话闷声闷气的。
许非烟还记得那日听到的信息,老丁从前在江惊尘手底下做事,跟着她行军打仗,似乎对她本人有些了解。
容律一番打点,带着许非烟进了看押大牢,而后留下她与老丁,独自出去望风。
许非烟孤身一人面对江惊尘的旧部,还是有些没底的,生怕露馅,只好面无表情、一脸冷漠地坐着。
好在,江惊尘本人似乎也常这样,老丁并不吃惊,只从桌下搬了三坛酒出来,往桌上一拍。
见了酒,许非烟可就高兴了,此时多说多错,她不敢随意开口,但喝酒她在行啊,随便招呼。
很快,两坛酒就见了底,老丁这才说出今晚第一句话:“将军还是这般豪爽!”
许非烟不知如何应答,于是勾唇淡笑。
老丁又道:“此次北境之战分外险恶,大胜之后久未听闻将军还朝的消息,属下还以为将军……是以那日在驻地见了将军才如此失礼,扰乱了将军计划,属下有罪。”
他说着,将酒坛一撂,便向许非烟下跪认罪。
许非烟一愣,赶紧伸手虚扶一把,抿唇思索片刻,最终只道:“喝酒。”
这二字果然不错,老丁爽朗应下,转眼便拍开最后一坛酒的泥封。
这一次,他拿出了两个酒碗。
老丁为许非烟倒酒,两人连干三碗,第四轮,他忽然闷声闷气道:“酒壮人胆,属下今日狱中挟差求见,是有一句话一定要对将军说。”
“请讲。”
“那日将军在院墙下想必也都听见了,这几日城中传言属下也有所耳闻。世人都道将军嚣张跋扈,挟兵权军功逼婚太子,又谗言豫王爷思慕将军多年,与将军久有私情,毁谤将军品行不端、不守妇德……可只有属下等常伴将军左右之人知晓,事实绝非如此,将军分明不是那种人!”
他说着,仰头又干了一碗酒,酒碗落回桌面,砸得脆响,忽而又猛地拔高声量,声如洪钟,气震肝胆。
“豫王爷心中除了皇位,根本没有将军!将军锦绣前程,十多年了,就不要再骗自己了!”
老丁说得激动,满面涨紫,眼中血红。
许非烟不由得看怔了,她口中喃喃:“容律不喜欢江……我吗?”
“将军……”老丁恨铁不成钢,良久,闷声闷气地开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今日属下有福,得将军前来送行。将军放心,属下一日为将军麾下士卒,终身为将军帐下效力,将军想护之人,便是属下死护之人。最后这一差,属下定为将军办得妥当。”
许非烟走出大牢时,容律迎了上来。
容律面上带笑,薄唇微张,说了什么许非烟听不见,她此刻满耳都是老丁的劝诫。
许久,她方回过神来。
许非烟不知道容律是否听到了老丁的话,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律的脸,一言不发。
容律被她看久了,索性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眸底一片漆黑。
看来他应该是听到了,许非烟想。原来将军爱王爷,王爷爱皇位吗?这可真悲伤。
“不知王爷是否对臣说过心悦臣、欢喜臣?”她突然偏头问。
容律一愣,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认真,眸中沉了又沉。
许非烟心下了然,接着又说:“既然王爷心中并无臣下,便撤下臣府边的禁军吧,平白叫人误会。”
容律不应话。
“莫非这禁军并非是护卫臣下安全,实乃王爷担心臣下逃婚?”
容律眉头微皱。
看来是了。
许非烟眼中失望,冷了眸,凉凉道:“王爷欲成大事,竟连虚情假意也不愿敷衍臣,就不怕哪一日臣厌了,与太子合谋?”
“惊尘——”江惊尘似乎极少如此与容律说话,他一时诧异,脱口唤道。
许非烟淡淡勾唇:“今日臣闯入东宫与太子理论,却被太子告知,皇上已允诺,只要臣亲口退婚,便不追究抗旨戏君之过。”
“惊尘!”容律急了,厉声道。
许非烟并不惧他。
“臣要回府了,王爷自便。”说完,她拂袖转身而去。
可她没走几步,就听得身后容律轻声道:“惊尘,本王自是……欢喜你的。”
她脚步微顿,片刻,偏头勾唇,回了句:“王爷聪慧过人,学得真快。如此,臣便暂时不与皇上提起退婚之事吧。不过……剩下的,就看王爷表现了。”
当夜,有两人心情不美妙。
一个是刚同许非烟从天牢回来的容律,另一个,则是刚听闻大牢里传出消息的容修。
千秋节献宝案案犯内讧,商队护卫丁某毒杀同伙,而后自杀。
容修刚从皇帝处保下的人,圣旨还没下,就集体没了,饶是许非烟,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居然没在将军府发脾气。
容律自从天牢回来,就面色不好。他简单地用了两口晚膳,就推说身体微恙,先行离席。
但容修却没走。
许非烟瞧着他的面色,半晌,愣是没看出半分异常,仿佛刚才大牢那边传来消息时,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沉皆是她的幻觉。
容修被许非烟看久了,忍不住放下筷子发问:“我脸上可有不妥?”
许非烟一笑,摇头,收回视线。
容修点点头,谁知他刚拿起筷子,许非烟便又看了过来。
容修干脆拿着筷子顿在原地。
他不动,许非烟也不动。
两人僵持许久,容修终于再次开口:“将军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殿下分明没有胃口,为何还要留在此处?”她分明观察到,容修根本没动几筷子,倒像是坐在这儿消磨时间。
容修不答话。
许非烟于是故意道:“莫非殿下倾慕臣,想与臣多待会儿?”
容修噎住了,白玉般的面颊因许非烟不害臊的话而微微泛红。他沉默片刻,道:“若我离去,留将军独自一人,这膳用得未免扫兴。”
这回,换许非烟愣住了。
抛开其他不谈,容修此人,倒也体贴。
半晌,她喃喃叹道:“殿下若是没这么聪明,或许真能娶到宁安公主。”
容修笑了,只当许非烟在说笑。
“将军又怎知,宁安是如何想的呢?”
因为我就是宁安啊,本公主不会让江惊尘退婚,也绝不会嫁给你这个企图利用本公主的死对头!
厅内,许非烟、容修各怀心思,厅外,抱恙离席的容律却找到了奉剑。
奉剑跪在地上,手中捧着容律交给她的药包,抬头望向容律的眼睛。
容律的眼中晦暗不明。
“殿下当真要——”奉剑微微迟疑。
容律刚才吩咐她,令她把药撒进汤里,把汤端入厅中,然后遣走周围所有仆从。
当下这情形,城中的谣言,再加上豫王爷定要让将军嫁给太子的心思……奉剑不难猜到,这包药到底是什么。
容律眸中暗了又暗,最终,他下了决心。
“去做。”
许非烟准备搁下筷子时,奉剑忽然端着一碗鲫鱼汤走了进来。
“将军,豫王爷特地吩咐厨房为您做的。”奉剑目光刚与许非烟一接,就倏地避开,嘴巴有些不利索。
许非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她分明记得,这江惊尘怕鱼。容律即便对江惊尘再不上心,也总不至于别人都知道的事,他从未听说吧。
奉剑将汤搁在桌上,她避开许非烟的视线,眼神却一直往容修身上瞟去。
许非烟眉头微皱,江惊尘怕鱼,必不会饮下这碗汤。难不成,容律是想让太子喝?
哇,他可千万别傻到想在将军府毒杀太子啊。
很快,许非烟这颗心就放下了,因为奉剑亲手为她盛了一碗汤,微微颤抖着递到她面前。
容律想让她喝,至少证明这汤没毒。
许非烟迟疑着,接下这碗汤,然后就犯难了。江惊尘怕鱼,这碗汤,她到底该不该喝?
难不成是她今天一反常态地怼了容律,让容律怀疑她的身份了?
就在许非烟胡思乱想之际,奉剑小声告退,离开屋子前,眼神又极其明显地往容修身上飘了一下。
许非烟马上会意,原来容律是想让她和太子都喝了这汤。
她虽不知道容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左右是要对容修不利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决定帮容律一把,如了他的愿。
汤端上来,容修没有丝毫要动筷子的迹象,许非烟于是亲自给他舀了碗汤,放到他面前,笑盈盈道:“晚间有事,不能饮酒,臣请以汤代酒,谢殿下今日陪臣用膳。”
说完,举碗就要灌。
容修却忽然开口:“将军果真对五弟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许非烟动作一顿,放下碗来,面不改色,仍是笑盈盈地看着容修:“殿下何出此言?”
“天禄四十一年,容修奉命前往将军大帐劳军,亲耳听到将军下令,从此以后,眼前不许见鱼。”
许非烟噎住,江惊尘曾下令帐中不许见鱼,这事她知道,但她还真不知道,当时容修竟然也在场。
“将军或许以为,禁鱼一事,容修并不知晓内情,只道是将军与五弟寻常吵架,但事实并非如此。容修不但清楚地知道,将军为何禁鱼,”容修定定地望着许非烟的眼,一字一顿道,“且,当日之事,历历在目,绝不会忘。”
许非烟不说话了。江惊尘为何禁鱼,这事又与王爷、太子有何关系,她一概不知,又不可能去请教什么人,所以,她只能在沉默许久后,故作深情道:“一个人心里,总有一个人,永远不一样,无所谓原则,无所谓底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在容修心中,这个人是宁安公主。”
许非烟:这天就没法聊了,说得我差点都信了!
而容修说完,拂袖离去。
天上聚了云,月光半遮半掩,不甚明亮。屋中燃着灯,烛火飘飘摇摇,光影闪动。
许非烟独自坐在厅中,对着半冷的鱼汤,锁眉沉思。
天禄四十一年,黎国太子远赴边疆劳军,镇远将军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看碗中的鲫鱼,片刻,决定亲自试一下。
这什么玩意儿!
汤刚入口,就被许非烟吐了出来,怎么这么难喝!她嫌弃地抿嘴皱眉,黎国厨子的手艺真是——等等,这汤莫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电光石火间,许非烟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端着那碗鱼汤走入院中,去寻捕鼠的家猫。
院中无人,仆从都被遣走了,许非烟负手站在月光下,看着食了鱼汤开始反应异常的猫,眸中暗了又暗。未入深秋,这清冷无人的庭院竟令她有些骨寒。
居然是合欢药。
许非烟心中思量,这么说来,天禄四十一年,镇远将军帐中,容律或许也是借鱼汤下了合欢药?并且,目标也是江惊尘与太子容修?
大抵是了。
江惊尘爱极了容律,发现容律竟意图对自己与太子下药,盛怒之下,下令从此自己眼前再也不许出现鱼。
所以,今日奉剑端来据说是容律命人特地为她做的鱼汤,她不明所以,接了下来,转头又试图逼容修陪她一起喝,容修才会说,她对容律“一往情深”。
容修定是以为,她已经原谅了容律。
只是——今日这汤中有鬼,容修是否已经知道?当年镇远将军帐中鱼汤之事,他又如何知道的内情?下药这种事,江惊尘就算再生气愤怒,也总是爱着容律的,总不会跟太子挑明,令他知道真相吧?
这些问题,许非烟此时并没有得出答案,因为容律来了。太子独自一人去往书房,容律便知道,计划未成。
许非烟见了他,眼底冰冷,无话可说。
倒是容律先开口了。
“你终究不愿选择嫁给太子。”
许非烟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嘲讽道:“还要多谢王爷给臣这个选择的机会。”
时隔数年,容律下药,还是选了对江惊尘拥有特殊意义的鱼汤,看来他当真是天资聪颖。今日午后,她刚威胁容律,若不想她与太子合谋,最好放聪明些,虚情假意总是要演的,今日晚膳,他就学以致用,打了张感情牌。他光明正大地下药,这是摆明了告诉江惊尘,他一定要她嫁给太子,至于答不答应,全在她自己。
若是江惊尘本人……会如何?
大抵会答应吧。以退为进,这种事用在感情上,最是见效。没想到黎国五皇子,智商不高,情商倒挺高。
“太子已知晓当年臣下令禁鱼之故。”许非烟说。
她一说,容律就明白了。不是她不选,是太子不喝这鱼汤。
“他如何知道的?你身边有他的探子?”
许非烟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清楚,只说:“王爷放心,臣虽不喜王爷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但臣与王爷一样,不希望太子迎娶宁安公主。”
说完,她草草告辞离去。
当夜书房中,只有容修与容律两人,容修便知晓许非烟与容律不欢而散。许非烟一夜未曾踏进书房一步,早早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城中谣言再次更新——秋猎事宜历来由太子一人操办,本次太子为与将军相会,特邀将军加入筹备,后又因各处闲言碎语颇多,特请了豫王加入其中,名为帮忙,实为障眼,好与将军继续夜中相会,另有将军府厨房深夜所倒助情汤药为证……
下朝后,许非烟面色不好。因为这次的谣言,不是她的手笔,也显然不是容修做的,只剩下一个可能,是容律。
最初,她以为江惊尘、容律两情相悦,想联合起来拉太子下马,逼婚的事做就做了,总是两人合谋算计,齐心协力。如今,变成了江惊尘单恋容律,容律单恋皇位,这一切就很微妙了。
虽从理智上说容律这谣言造得不错,很有帮助,但感情上,嫁是情分,不嫁是本分,容律要非逼着江惊尘去做,就很过分了。
许非烟心中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替江惊尘难受。
退朝的队伍中,窃窃私语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而许非烟正站在那个旋涡的中心。她忽而想到,江惊尘是不是早已料到如今这局面,对容律死心,所以干脆在边境大胜后,远走高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修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
“将军可是在为今日城中谣言伤神?”
许非烟不说话。
容修又道:“不出一炷香,谣言定会传到父皇耳中。事不过三,接二连三的谣言不仅牵扯容修与将军,更涉及五弟,想必到时父皇会连同将军与五弟一起传入御书房问话。”
许非烟仍是抿唇不语。
容修说得没错,谣言果然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里,皇帝大怒,许非烟还没走出宫门,就被急召去问话。
容修与许非烟同路,进入御书房前,他又特地在她耳边说道:“将军对五弟一往情深,而今将军、容修、五弟,三人皆在,当堂对质,正是将军表明心迹的大好时机。”
许非烟笑笑,终于开口:“劳殿下费心,臣定会把握机会,向皇上表明心意。”
御书房内燃着香,香气四溢,味醇浓厚。
太子与豫王皆跪在地上,独许非烟获得皇帝准许,站在一旁。
皇帝痛骂训斥着两个儿子,这是做给许非烟看的,因为外面的谣言,最终坏的还是江惊尘的名声。
许非烟心中明白得很,所以静静地站在一边,并不为任何一人求情,只在皇帝一顿痛骂后暂且停歇的空当,机敏地奉了盏茶。
“皇上辛苦,不妨饮杯茶润润嗓子再继续。”
下首跪着的容修、容律两人顿时无语。
而皇帝原本觉得训得差不多了,但既然江惊尘如此开口,便只好草草润润嗓子,继续端起架子教训儿子……
屋内,熏香换了两回。
皇帝终于歇了,坐在雕花木椅上,望向许非烟,沉声道:“江卿,连日来太子与豫王实在不成体统……辛苦江卿了。”
这是场面话,自己哄皇帝训了这么久的儿子,皇帝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呢。许非烟赶紧上前一步,拱手拜道:“皇上言重,臣亦有错。”
果然,皇帝顺着话威严地问道:“哦?江卿有何错处?”
许非烟分神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容修,心中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坊间传言,昨夜臣与太子用了助情药物,有了夫妻之实,确有其事。”
皇帝闻言大惊。
地上,容修也猛地抬头:“将军——”
许非烟打断他,干脆利落地跪下,向皇帝行了一个煞有介事的大礼。
“出征之前,臣已向皇上表明心意,无论太子是否欢喜臣,臣都一定要嫁给太子。然今臣九死一生,得胜还朝,皇上亦金口玉言,下旨赐婚,太子却百般推脱,甚至将豫王爷也牵扯其中,置臣名誉于不顾。臣无法,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出此下策。此乃臣之过。”
她这一番话,气势汹汹,慷慨激昂,不似认错,倒像是邀功。
话音落地,御书房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容修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已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因为她辩得在势在理,皇上心中已有偏向。他若此时开口,倒显得他毫无担当。
他思索片刻,选择以退为进,认下许非烟扣来的帽子。
“父皇容禀,昨夜之事实属意外,儿臣当日向父皇所表心迹,绝无更改。但将军之事,儿臣也非毫无担当之人。儿臣虽确实有愧将军,但将军下药一事,儿臣实不敢苟同。儿臣心有芥蒂,恐无法……还请父皇宽限时日,待儿臣心绪平稳,定会迎娶将军,还将军一个名分。”
许非烟眸中一暗,不待皇帝回答容修,紧接着道:“皇上圣明,下药一事,是为臣之过。但太子深夜到访将军府,污臣清名在前,又欲抗旨拒婚,弃臣于不顾在后,也并非毫无过错。臣请皇上,要罚则一视同仁,一并处罚,令太子即刻迎娶臣。”
皇帝一听,倒乐了,问:“江卿此话怎讲?”
许非烟一笑:“罚太子心绪难平,事不如意;罚臣将功补过,消除太子心中芥蒂。”
容修从御书房出来时,薄唇微抿,眸色深沉。
一个时常温和含笑的人忽然发起怒来,本就比寻常人恐怖,更何况,这人乃一国储君。
容律察言观色,早已暂避锋芒,先行告退。
可许非烟是谁,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非烟啊!这种时候,面对她的宿命对手,更不能!
方才皇帝已亲口允诺,明日早朝,他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命司天监公布吉日吉时,让礼部着手安排大婚事宜。
所以,许非烟此刻笑嘻嘻地望着容修,故意硌硬他道:“殿下,看来臣不日就要入住东宫了,不若殿下先带臣熟悉熟悉环境,也叫奴才下人们提前认认主?”
她本意挑衅容修,激其变脸。谁知容修沉默片刻,竟勾唇笑了,漆黑幽深的眸看向她,嗓音是一贯的温和朗润:“甚好。”说罢,又上前一步,逼至许非烟身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上微笑,眼中却毫无波动,“将军在御书房中好一番言辞,也果真对皇弟好一番真心。想来,将军最初也并非诚心合作,连日来这些谣言是非,也定有将军的手笔吧。”
许非烟心下暗惊,浑身汗毛竖起如临大敌,不为容修说中了她的伎俩,而是因为,此时容修周身的气魄,竟分毫不输她远在祁国的皇帝爹,太可怕了!简直和她每次坑了太子哥哥,她家皇帝爹要揍她时一模一样!
玩、玩大发了?不对!容修堂堂一国储君,调戏两句就要面红耳赤的人,总不能真上手打她吧!
紧接着,容修俯身又与她附耳道:“也好,将军方才在父皇面前认了什么,不若今晚就将这罪名坐实了吧。”
他的话,不疾不徐、分寸有礼,可许非烟却分明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在皇帝面前认了什么?
许非烟思索片刻,脑子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句面不改色的“臣与太子已有夫妻之实”。
不,你不想!冷静一点别冲动!
许非烟觉得,今日,她可能不能活着走出东宫了。
面前的雕花案几上,摆着两盏青梅淡酒。
案几摆在东宫正殿之中,容修和许非烟分坐两头。两人十尺之外,是团团围住的太子亲卫。
“殿下这是作何?”许非烟面上微笑,明知故问。
容修亦是微笑:“不过与将军兑现御书房中所言罢了。”
许非烟眼睛往杯中一扫,不由得头皮一紧,笑容逐渐僵硬,耳边无限回荡起自己在御书房中那句一本正经的“臣与太子用了助情药物”。
这酒里,怕不是……正好加了“助情药物”?
容修目光自她面上掠过,眸中毫无波动,不过一抬手,挽着衣袖:“将军,请吧。”
他面带三分笑意,话中七分谦逊,只是绝无几分真意,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平静地望着许非烟,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许非烟硬着头皮:“殿下如今不想着娶宁安公主了?”
容修反问:“将军如今不承认御书房中所言了?”
许非烟无法,只好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又突然顿住:“殿下,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恐怕不好吧。”
容修不语,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半晌,唇边勾起一个笑:“将军在御书房中可未见怕的。”
不等许非烟开口,容修再进一步:“将军可知,在圣上面前信口胡诌,是为欺君;在太子面前信口开河,是为犯上。”他顿了顿,面上笑意骤敛,眸中寒芒微闪,“按律,当斩。”
话音落地,周围亲卫整齐划一,拔刀出鞘。
月光下的东宫霎时一片寂静。
许非烟眸光闪动,周围兵刃刃尖上的寒芒皆映在她眼底,一片寒凉。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之下,她反倒镇定了。
她撂下酒杯,直直看进容修眼底,一字一顿道:“殿下逼我。”
容修微微一笑:“不,是将军逼我。”又道,“当然,此事尚有余地。”
“哦?”许非烟倒笑了,“殿下莫不是叫臣亲自开口去求皇上退婚?今日御书房一事后,即便皇上金口玉言,如今恐已作不得数。殿下若非要臣去退婚,倒不如此刻便下令了结了臣干脆。”
容修摇摇头,不慌不忙:“历来秋日围猎,将军总能拔得头筹,而将军连年向父皇所求,总不过国泰民安或是将士抚银。不若今年,将军便也借这头名之彩,为自己求一回恩典?”
许非烟不说话,她倒不知这江惊尘如此生猛,年年都能拔头筹。这可不好,大婚之事若是拖到秋猎,恐要露馅!
许非烟面不改色,坦坦荡荡道:“殿下,国泰民安与将士抚银远比臣下重要。”
“呵。”容修闻言,轻嗤一声。
他笑了半晌,方薄唇轻启,缓缓言道:“将军与五弟自小一同长大,多年情分容修看在眼里,十分明白。”
他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说:“早前容修只道大婚一事,实乃将军迫于与五弟的情分,不得已而为之,尚想着如何以两全之策化解,也好成全你我二人各自心意。不过,如今——”
他忽然顿住,月光下,那张微微带笑的脸上,睫如蝶翼,眸似寒潭。
“如今容修已很明白。”
容修抬眸,深水寒潭的眼直直看进许非烟眼底,无遮无挡,寒气逼人。
许非烟心中一凛,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而她紧接着又听见容修一字一句,格外清晰道:“将军为何嫁我,将军心中明白。”
今夜是个险局,尤以此时最为凶险。许非烟明白,似容修这般深沉内敛之人,如若摊牌,刀剑既动,就绝非儿戏。可越是这样,她却不可抑制地越发兴奋,越发张狂。
这感觉,就像于万丈悬崖边跑马,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也刺激到连头皮都炸裂发麻!
她唇边倏地绽开一抹极灿烂的笑,眉眼轻挑,一派真挚:“那又如何?”
容修轻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下一秒,亲卫的刀已架在她脖颈之上。
许非烟不为所动,张扬又得意地笑着替容修说:“殿下要以豫王敲打臣?以这东宫兵卫威胁臣?”
如她此刻是江惊尘,那最好的破局办法便是硬刚。“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早已没什么道理可讲。许非烟心中谋算,眼中盛着光,兴奋非常。她要快人一步,说容修所思,做容修所想,豁出去了!
她话音落地,人已长身而起。周围亲卫见状,出鞘的刀刃贴得更紧,在她的脖子上擦出浅浅的血痕。
许非烟大笑,居高临下地瞧着容修,眼都不眨一下。她劈手夺过一把刀,直直往左臂一刺,而后刀往案几上一插,也不管一条胳膊还汩汩地淌着血,捞起自己那盏青梅酒仰头便灌。
末了,她将酒盏往地上一摔,桀骜道:“殿下,臣言出必行,未必欺君,也不敢犯上!至于秋猎,殿下若有所求,大可自行开口,何必拐弯抹角?臣让贤便是!”
说罢,她又端起另一盏青梅酒,往容修面前重重一撂。酒水飞溅洒湿衣裳,她的笑容刺眼而挑衅:“今夜良辰美景实不可负,殿下,请吧?”
容修饮没饮酒,许非烟不知。她只在对方眼底,捕捉到一瞬惊艳的光华,而后便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没了意识。
等到醒来,已是第二日。
第二日清晨,许非烟从东宫侧殿醒来,坐在床头,看了看周围情况,又扫了眼包扎好的左臂刀口,就知昨夜这关算是过了。
她舔着嘴角,发出一声嗤笑,容修,你野,我比你更野;你疯,我比你更疯。
昨夜,容修在赌她不会喝酒,而她,在赌容修是真君子。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容修是个君子,并且,是个远超她想象的君子。似他这般的君子,非但没有乘人之危,甚至,连合欢药这样下作的东西,都不屑一顾。他不过借了两盏青梅酒、一点迷魂药,还有满院子的侍卫,唱了一出“无中生有”的好戏。
许非烟蓦地又想起容律那碗鱼汤,不禁咋舌,都是一个爹生的,怎的这风度气魄、才谋决断,竟差这么多?
但转念又一想,容修毕竟是她的宿命对手,当然得和她一样有格调不是?
这日,两人皆从东宫出发前去上朝。
昨日御书房中,皇帝允诺,今日司天监将为二人婚事择取良辰吉日,到时只待礼部领命操持,这婚事就算彻底定了。
一路上,容修面无表情,辨不出喜怒。
许非烟却明显很高兴,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还哼着小曲儿。
她逮住机会,偏着头笑嘻嘻地揶揄容修:“殿下,今日司天监将为你我二人大婚定日子,殿下可期待呀?”
她满脸乐呵呵的,容修却并不想搭理,只管目不斜视径直向前,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许非烟笑笑,快走几步追上去,又背着手探身凑到容修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贱兮兮地挑衅:“殿下,昨夜说好的合欢酒呢?怎是迷魂药呀,臣下原本很是期待呢!”
容修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凝神看了许非烟片刻,忽然桃花眼一弯,俯身凑到她耳边:“将军,我可有说过昨夜杯中之物乃是合欢?我竟不知,将军原来如此想……”
话说到这里,就此打住。
哟嗬?许非烟眼皮一跳,不知怎的,只觉得容修说话时喷洒在耳郭的气息烫得她耳朵疼。厉害,都会回怼了!
她不甘示弱,撸起袖子正要回击,容修却很快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长袖一拂,转身向前。
临近大殿,人渐渐多了,许非烟收起了调戏容修的心思。
见容修与许非烟一起走来,朝臣之中议论纷纷。容律站在一旁,隐晦地朝许非烟打着眼色。
许非烟心中有疑,刚想过去,身旁容修忽又沉声与她道:“将军乃国之栋梁,孤本不愿如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许非烟,目视前方,神情难得倨傲,话却说得格外认真。说完他也不解释,径直迈步入了正殿。
许非烟不解其意。
今日早朝,皇帝到得格外早。容律只来得及在打许非烟身旁经过的片刻,匆匆与她交代:“今日早朝,太子要下你兵权!”
许非烟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明白了容修话里的意思。
容修你大爷的,折腾了一宿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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