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民已经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插了耳机的手机屏幕上,还在滚动播放着周建勋贪污受贿的旧新闻。 他想老天来一场地震,直接把402的地板震塌,白花花的钞票扑面而来。 可是,历史上银海唯一一次地震发生在嘉庆年间,细细算来,要想发生地震,比买彩票中奖都难。 “算了,说不定一切都是胡闯他们瞎想的,谁会把钱放在这种地方啊,还是老老实实伺候董姨,指望她早日出国吧?” 陈小民按灭手机,打开了窗子,抽着烟,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自言自语着。 对面的主卧里,75岁的老太太已经抱着骨灰盒睡熟了,耳边又隐约传来了勺子刮后脑勺的声音。被那个怪异的生意刺激到的陈小民微微皱了下眉头,再次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 郊区,紫云山别墅区某栋神秘的别墅里。 和衣而卧在沙发上的冷锋被桌子上卫星电话的震动吵醒了,卫星电话与小红绫同款,打来电话的也是同一个人。 冷锋瞄了一眼电话,对睡在对面的吴秘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电话,踱步到露台上,接了起来。 “世侄啊,怎么那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 对方沉默着,那沉默,让冷锋的心里很没底。 许久,周柏光冷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能叫我一生世侄说明冷叔还没忘记我家老爷子,他在里面也算是没替咱们爷俩白抗!” “世侄你放心,看守所的人我特意交代过了,不会让周局受苦的。”冷锋安抚着周柏光,把电话换到左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出,向后伸了伸。秘书小吴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起身摸起茶几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根,跑到露台上,递到冷锋手中,拢着火帮其点燃。 “怎么样,上次你搞的那个安全排查,查出什么来没有。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问你,如果那边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的话,咱们可该动手了,那些钱放在402,就是个定时炸弹。早一点离开银海,对你对我对我家老爷子都有好处!” “查了查了,没发现别的情况,反贪和检*察院那边的人好像还没注意到那边。” “那就好,上次我跟你说,让你准备的船准备好了吗?一艘小船对你来说不算难为你吧?又不是让你给我搞艘游艇!” 终于,周柏光说出了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他知道冷锋管着海警,船要想载着那笔巨款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往公海,还得指望冷锋从中斡旋。 “海警的那些船都有备案的,一般的船要出领海,海警肯定会盘查,我虽然兼管着海警,但这种事儿必然不能太张扬,所以事情确实有点儿棘手,不过……”冷锋停顿了一眼,转身走回了屋里,抬头看了看屏幕中正在奋力挖掘的胡闯,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我一定在半个月内给你把船搞到!” “那好,看在老爷子的面上,我就信冷叔一回。我可得再提醒冷叔一句,船可要弄艘结实的,这艘船要是翻了,淹死的可不止我周柏光一个人!” 说完这句,周柏光便挂掉了电话。 望着暗掉的卫星电话,冷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秘书小吴好像明白他的心思般,连忙上前安慰道:“冷局放心,咱们随队到澳大利亚考察学习的人,已经在那边安置下来了,用不了多久,您女儿就会安全回国。” “唉……” 冷锋轻轻地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那小子好像对我起疑了,得想办法把他拖住了……” 冷锋顿了一下,用手中的香烟指了指屏幕上的502:“得为这几只鼹鼠儿争取点时间!一旦周柏光用密码打开了402的防盗门,里面的钱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是,冷局。眼下,也只能用船没有准备好来搪塞周柏光了!” …… 挂掉了卫星电话,周柏光长叹一声气,一脚踢开眼前的泡面盒,摸起桌子上的墨镜,戴上后,从脏兮兮的沙发上站起来,向着船舱外面走去。耳边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达声,船舱改成的房子,“房顶”太低了,他必须低着头。破旧小渔港中,腥臊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出了船舱的周柏光活动了一下脖子,点了一根烟,抬头向着远方望去。站在这里,能看见远处临海市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那里,曾经是他叱咤风云的地方,如今,却不得不听从邵勇的安排,像只丧家犬般栖身于这种破烂肮脏的地方。 嘟嘟嘟,一震摩托车的引擎声隐约从岸上传来。周柏光抬头望去,才见两个骑着机车的男子,正一前一后在废弃的渔港里巡视。他朝着其中一个朝这边看的机车党招了招手,那人连忙把车子骑了过来,停在摇摇欲坠的栈桥上后,摘下了头上的头盔,一脸讪笑,点头哈腰地朝着他走来。 “周哥,有事啊,您吩咐!” “你给邵勇打个电话,让他给我弄点好酒好菜来,晚上再送个妞过来。他整天在临海花天酒地,把老子扔在这里活受罪。你告诉他,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起家的。要没有我周柏光,他到现在都还是个小混混!” “好的好的周哥,邵哥交代过了,在这里您就是皇帝。您也知道,邵哥特别重义气。好酒好菜好办,可是,要是带个女人过来,恐怕会暴露您的行踪!哥就再忍几天,等您到了国外,什么样的大洋马没得骑?” 周柏光扬了扬手,作势要打,又想到这边还需要他们“照料”,便收了手,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就这么跟邵勇说!” “这……” 机车男犹豫着,看周柏光是真的动了气,也不敢反驳,只得答应着,跳到岸上去了。 他刚一发动摩托车,却又听甲板上的周柏光朝着这边喊道:“欸~~~” “怎么了周哥!” “弄点好吃的来,女人,就算了,红颜祸水!” “这就对了嘛周哥,安全最重要!” 嘟嘟嘟,机车喷出一溜青烟,向着临海市的方向驶去了。 邵勇手下那群无恶不作的机车党,说到底是周氏父子一手培植起来的,势力范围遍及临海。当初,周柏光在临海市当刑警队副队长的时候,没少利用职务之便帮邵勇铺路。现在,周柏光落得如此地步,邵勇倒是还算义气,每天都留三两个信得过的兄弟,任其差遣。 见机车党行远,周柏光躺在了摆在甲板上的躺椅上,吹着海风,刷了会儿邵勇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的手机,看了几条网上关于父亲周建勋的新闻,骂了几句,然后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后,重新走进了船舱,躺倒了那张潮湿不已的单人床上。 他伸手,在枕头下摸了几下,摸出了一把手枪。 那把外国产的手枪,是他当年扫黑的时候查获的,自己喜欢,便留了下来。后来周建勋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出事,仓惶送儿子出国的时候,周柏光便把这把枪连同其他几只黑枪交给了邵勇保管。 “看来,你就要拍上用场喽!” 周柏光从脑袋下抽出脏兮兮的枕巾,轻轻擦拭着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接着,猛地向前一举,对准了船舱外银海市的方向。 正拎着一大包烧鸡、小菜、啤酒低头进来的机车男被黑洞洞的枪口吓了一跳,闪身时差点绊倒:“周……周哥,你要干什么?” “杀驴!!” 周柏光冷冷地说道,顺势收回了手枪,重新塞到了枕头下面。 他一边示意战战兢兢的机车男将吃食放到桌子上,一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上次,让你们放的那追踪器,确定是安到葛红绫的车下了?” “确定啊周哥,我们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周哥。我们去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红色的宝马X5,车牌尾号是三个8。” “嗯。” 周柏光心满意足地答应了一声,起身拽下一根鸡腿,塞进了嘴巴里,大口大口嚼着。 “周哥……” 机车男起开了一瓶啤酒,递到了周柏光手中,又试探着问道。 “怎么了?” “听邵哥说您和葛老板是一家,一家人怎么还安追踪器?” 周柏光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啤酒,抬起头笑笑地看向了年龄不到20岁的机车男,像他这个年龄,本应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的。可惜,这社会上有的是大批这样的孩子。 “等你长大了,结婚了,就明白了。” “唔~~” 机车男若有所悟地答应了一声,在把饭菜摆好后,又拿起了一旁的扫把,开始为周柏光打扫卫生。他的脑子里只有“义气”没有“理性”,只知道忠于大哥邵勇,这个时候,就算邵勇给他一把枪,让他去杀人,他也会义无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