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走出门,林梵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宽大的衣服装着瘦小的她,她不怕热,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反射出黄灿灿的光芒。秦峰走近,林梵就回头了,仰着脸眯了眼睛看着秦峰。她没说话,目光沉静。秦峰站的笔直,看着她许久,伸手。林梵看着他的手,不动,也不说话,仍然是看他。秦峰轻咳,开口:“手。”林梵把手放在他手心,秦峰拉她起来:“回家吧。”走出庙门,林梵回头:“他说了什么?”“欧阳玉在骗你。”秦峰说,“你不短命。”“真的?”“嗯。”“我还用搬走吗?”“不用。”林梵转脸看秦峰:“他是什么人?”“一个算卦的。”秦峰停住脚步,松开林梵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个红绳挂件,林梵抬眼。秦峰把红绳挂在林梵的脖子上,系紧:“不准拿下来。”林梵拿起吊坠看,细长大概三厘米的瓶子,里面装的像是符。“这是什么?”“护身符。”秦峰说,“你的玉恐怕找不回来了,以后戴这个。”林梵对那块玉执念不大,把护身符塞进衣服里:“干什么用的?”秦峰扬起浓眉,单手插兜往前走:“保你长命百岁。”林梵也笑了,小跑跟上秦峰的步伐,“你应该给自己也求个。”“求什么?”秦峰声音不大,闲闲得带着笑意。林梵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能活多久是多久。至于未来,她也不想那么多。秦峰没得到答案,回头:“嗯?”林梵抓住他的衣襟,低头看脚下的路:“求你一世无忧,求你平平安安。”秦峰停下脚步,林梵仰起脸,“秦大哥。”秦峰揉了把她的头发:“回家。”吃完饭开车回家,半道接到小王的电话,电话开的免提,副驾驶上的林梵也听得清楚。“柳飘飘的家人来警局闹,说他们的钱被人坑走了。”“他们的钱?”“柳飘飘的钱。”“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挂断电话,秦峰看了林梵一眼:“柳飘飘骗了你爸的钱才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柳飘飘死了,她的财产也就是你爸的钱有可能物归原主。”林梵愣住:“谁是原主?我吗?”“不然呢?林家还有第二个孩子?”林梵张了张嘴:“虽然没有了,但——”“一会儿你不要下车,我办完事送你回去。”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柳飘飘的家人来了十几个,那种很远的亲戚都来了,老太太指着秦峰的脑门:“我查到那个小妖精和你有一腿,现在你护着那个小狐狸精想抢我们家飘飘的钱。公安干部徇私舞弊,贪污枉法。”秦峰脸色顿变,小王连忙拉住秦峰:“秦队,局长叫你去一趟。”秦峰转身就走,老太太扑过来要抓秦峰,小王拦了下,老太太一巴掌就扇在了小王的脸上。秦峰停住脚步,回头直视老太太:“以暴力威胁方式阻碍公安机关工作人员依法办案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老太太眼一翻晕在了小王身上。小王:“……”因为牵扯到经济案,柳飘飘的账户被冻结,她死了钱没死。柳家的人巴巴等着柳飘飘的钱,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林梵。林成伟的女儿还活着,现在来争财产了,靠山好像是人民警察。正经打官司,恐怕柳家一毛钱都拿不到,他们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就拼命地闹。第二天江城新闻就出来了,标题十分夸张。公安局高层涉嫌受贿,霸占被害人的财产。秦峰大清早就被局长叫到了办公司,他给秦峰倒了一杯茶,叹口气:“你看怎么处理吧?”“官博澄清真相,钱归谁让法院判。”“那个小姑娘真是你女朋友?”秦峰掐了掐眉心:“嗯。”“办案有私心?”秦峰说:“我们依法办案。”局长敲了下桌面:“可是牵扯到你的女朋友。”“警察的女朋友就该无私奉献,被欺负至死吗?警察家属也是人。”局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警察和民众发生冲突,都是警察的错。无论在不在理,只要去闹,去举报,在网上疯狂地诋毁,公职人员就会妥协,就会让步。“你住的小区好几万一平方米吧?”局长突然话锋一转,“怎么买的?”“我啃老。”秦峰站起来,“我爸妈有钱,让人去查我吧,不查这事过不去。”“你这脾气!暂时在家待两天吧,先不要上班了。”秦峰掉头就走。————林梵也看到了这个新闻,登时浑身发凉,网上一部分人不分青红皂白,看到标题就开始谩骂。胡言乱语,她咬着手关节,拧眉。半晌,换了衣服背上包就出门,刚到小区门口。旁边一辆车门打开,跑出来三四个男人围住了她,林梵脑筋转的飞快,往后退。“你们是谁?”摸到包里的匕首,其中一个男人说:“我是柳飘飘的大哥,也算你舅舅。”“我妈不姓柳,你们想干什么?”“和你谈谈?”“没什么好谈的。”林梵继续往后退,“我不认识你们。”“你爸死的时候,留下一大笔债你跑得比谁都快,让我们妹子扛。现在钱还清了,你又出来争家产,是不是说不过去?”林梵气得快爆炸了,她不擅长和人吵架,脸胀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爸还是我负责后事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一个男人就来抓林梵,林梵拔出刀横在面前:“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小区门口没什么人,林梵眼神四处瞟,试图找到可以帮自己的人。她提高声音:“你们是不是想绑架?”“你别瞎说。”身后的男人推搡林梵,“上车再说。”林梵恶心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侧身避开,大喊了一声:“救命!”一辆黑色汽车飞奔而来,迅速踩下刹车,刺耳的声音,车还没彻底停稳,车门打开男人就冲了出来。四个人迅速闪到一边,他们都认出来了秦峰。一使眼色,他们转身上车就跑。秦峰不想追,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王:“林梵差点被绑架了,过来锦绣一趟。”林梵看到秦峰就把心放了回去,收起匕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秦峰拉过林梵,上下打量发现她没吃亏,这才放心。等小王过来,小王去调监控,秦峰拉着林梵就走。秦峰高大,半只手臂就把林梵全护住了,林梵迷迷糊糊被塞进了车里,拉上安全带:“怎么了?要去哪里?你没事吧?”“没事。”“钱不要就不要了,我以前没要那些钱也没死。”“该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林梵咬着嘴唇,有些感动:“秦峰。”“嗯?”秦峰把车开到警局,要什么面子?柳家那些人都欺负到门上了。“如果太为难,就算了。”林梵抿了抿嘴唇。“我们没必要。”秦峰在警局停下车,转头盯着林梵的眼:“怕什么?腰杆挺起来。”林梵眨巴下眼睛,秦峰捏了捏她的脸,“你又不理亏,钱是你的,不想要你可以捐出去。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欺负你?来你手里抢东西?”林梵:“……”秦峰的手指划过林梵的脸:“想做什么就做,不怕。”林梵继续眨眼,秦峰推开车门下去,林梵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推开车门下去。秦峰绕过来看到林梵差点笑出声,顺了顺她的头发:“你干什么?”林梵往警局走:“我被欺负了,我得告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结果先遇上了记者,也是巧,记者看到有新闻就绞尽脑汁过来想探听点什么。林梵没在大庭广众下哭过,人家两个问题砸过来,林梵突然就哭了,眼睛通红,小可怜似的揪住衣襟:“……她把爸爸逼死后就把我赶了出来,现在又为了钱威胁我,甚至要杀我。如果不是秦大哥去得及时,我早死了。……具体会怎么判我现在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多,我尊重法院的判决……”秦峰随后就赶到,护着林梵进了警局。秦峰把林梵推到自己的办公室,找局长了。监控调出来,很快就抓到那几个人。下午秦峰才带林梵回去,他现在停职审查,也没别的事要办。他让小王拿出来挖心案的全部卷宗资料,在家仔细地看,试图找到一些线索,但是出生日期,年龄,出生地,全没有相同。他问了那位先生,却没有得到答案。林梵能续命是她至亲的人把命移给了她,这几个人全然没有关系,之前的续命之说就被推翻了。跟欧阳玉的人什么线索都没有,欧阳玉的生活确实混乱,但那不违法。到底凶手杀人干什么?为什么要挖心脏?林梵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打开冰箱找食材:“晚上想吃什么?”“都行。”秦峰心不在焉。林梵翻出肉和蔬菜拿到厨房,秦峰扔了遥控器起身跟过去,打开水洗手:“我切菜吧。”林梵把洗好的肉递给他:“切片。”“嗯。”秦峰高大,他进来显得厨房就小了。林梵蒸上饭,说道:“抱歉,波及到你了。”秦峰哼了一声:“跟我抱歉什么?和你没关系,别瞎想。”是他冲动了,本应处理的更好,这么多年,秦峰还是没学会圆滑。他的工作一年被投诉无数次,应该习惯了的。怎么就沉不住气。秦峰把肉切好,又切菜。林梵看了一眼,刀工不错。就是切菜那架势,怎么看着那么别扭。吃完饭,秦峰突发奇想:“你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正好我放假,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H省的旅游宣传页不错,你想出去玩吗?”林梵瞪大眼:“你现在还有心思出去?”“想去吗?”秦峰深邃黑眸看着林梵。林梵心跳加速,怦怦地响着:“我没去过。”“那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太快了吧。第二天早上八点,秦峰就过来敲门,林梵应了声醒来就打开手机翻微博。昨天耸人听闻的新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城法制节目的预告,讲的是柳飘飘事件。林梵松一口气,起床换了衣服,出门刷牙。秦峰身上是黑色的短袖,又拿了件外套出来放在玄关处林梵的背包上:“订的十点的机票。”林梵嗯了一声,连忙吐掉嘴里泡沫:“很快,马上就好。”她不是第一次跟秦峰出来,却是第一次跟秦峰出去旅游。想想就有些太美了,林梵心里乐的冒泡,脱离不了小孩的习性,面上不动声色。林梵洗完脸擦了一把,就跑了出来:“走啊。”秦峰站在玄关处打电话,面色凝重。林梵心里有个不太好的想法,果然,秦峰挂断电话对林梵说:“江城和X市交界处挖出来一具白骨,下次再去吧。”林梵兴奋的心重重落了回去,张着嘴啊了一声:“你不是不上班了?”“昨天的事查清楚了,而且现在有案子,命令来了我就得去查。”秦峰把手掌放在林梵头顶,嗓音沉下来,“生气了?嗯?”林梵眼珠转了转,迅速拿起背包:“我在家也没事,跟你去看看现场行吗?”秦峰沉默片刻,伸手拿了林梵的包:“行,走。”秦峰转身就走,林梵拿了件外套就跟着跑了出去。江城和X市的交界处是秦岭的分支山脉,名叫徐山县,在山里挖出来骨头不是什么稀罕事。稀罕的是这骨头手被反绑在身后,报案人叫刘宇辰,是个野营爱好者。骨头是他的狗给挖出来的,昨天他和一群同事来徐山玩,白天烧烤晚上在山里扎营。听上去十分美好,结果他带的狗今天特别反常,一直冲着一个地方吼,刨几分钟就吼一会儿。干干净净的一只萨摩耶,弄成了“泥狗”,刘宇辰气急想过去踹狗一脚,然后就看到露出来的白骨。刘宇辰惨叫一声,连忙叫同事牵住狗,几个人壮着胆上前用铲子挖开了其余的土。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特别是颅骨看上去非常恐怖,有虫子受到惊吓匆匆钻进了尸骨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