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大概率是周小周的。 老刘想跟过去,却被葛春妮拿眼神制止了。 葛春妮走到教室门口,刚想接信时,阎红杏先她一步从何晓慧手里抢走了。 “给我——”葛春妮叫。 阎红杏却跑到了讲台的中央。 马上就要上课了,同学们麻雀般忽忽啦啦往里飞,见她们这样,无疑是好戏拉开了帷幕,迅速归位等待。 信封上盖着红色的部 队专用的三角形邮戳。 “最美的葛春妮收,吉林省通化市梅河口某部队周小周……”阎红杏用抑扬顿挫的青花方言读着,然后学起了元旦联欢会上的起哄,“周小周,快回来,葛春妮……” 没等她后面的话出口,何晓慧又把信夺了过去,交到葛春妮手中。 “不好意思阎班长,私拆信件是违法的,怕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只好如此喽……”何晓慧耸耸肩膀,将有些呆愣的葛春妮推到座位上坐下。 班里一片嘁嘁喳喳,像一群结队觅食的小老鼠溜进了粮仓。这局不管谁输谁赢,都能给枯燥的读书生涯灌杯咖啡,让埋头于书本的青春期脑袋们兴奋起来。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老蔡快步朝教室走来。 阎红杏脸上悻悻的,不得不回到自己座位上。 老蔡是西北人,老家具体不知道哪里的,操一口浓重的方言式普通话绘声绘色地讲卤族元素,“由于卤素可以和很多金属形成盐类,因此英文卤素(halogen)来源于希腊语halos(盐)和gennan(两个词)。在中文里,卤的原意是盐碱地的意思……” 他将“卤素”的卤发声为“lou”,素为“sou”,合起来就成了“镂馊”,大家“哧哧哧”地窃笑,老蔡不以为意,继续满口“镂馊”着,课堂上漂浮起活泼好玩的颗粒状东西。 葛春妮也想成为那些颗粒中的一枚,手却不受控制,在课桌下面拆开了那封信——整整三页纸,满满的全是“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像是周小周的两条眉毛、两个眼睛、两枚鼻孔和一张嘴巴拆开了重新组装后诘问她。 “不回信……”她心里嘟囔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急切地伸进书包翻找,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上面也盖着红色的部 队专用的三角形邮戳,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薄薄的纸。 开头便是“亲爱的春妮……” 葛春妮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瑟瑟发抖,然后集体自 杀,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撸起胳膊来。 她将信纸团成一团装进信封,塞回到书包里。 思绪没因她的驼鸟状就放过她。 “周小周,快回来,葛春妮想你想的脸都红了”的呐喊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叫嚷,盖过了老蔡的“镂馊”……她只好将那封信又从书包里刨了出来。 “春妮: 我走了,你竟然没有来送站,我的泪啊,流啊流的,把大头 鞋都打湿了…… 废话直接无视,葛春妮的目光跳到了最后: 爱你的小周于梅河口 1987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