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了大雾,大黄好像莫名焦躁,从一早上开始就在吵闹着,但柳影并未感觉到有除雾之外的异常。两人接着赶路。柳影算着时日,今日走完这些路程,差不多已经离开风来门的势力了,明日她便可以和这个少年分道扬镳,从此阳关道独木桥都再不相干。但在她如此想的时候,忽然间,林间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她熟悉的气味,她霎时浑身僵住,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时那日,她坐在温定书怀里一样。旁边的少年和大黄还不明所以。柳影停住脚步,拦住少年,轻声说:“跑。”“跑去哪儿。”“去到人抓不住的地方。”柳影话音一落,忽然间大雾之中杀来一把长剑,柳影腰间匕首出鞘,架住长剑的同时将少年往旁边一推:“快跑!”少年没来得及动,脖子上便被比上了另一把剑。这剑通体晶莹,剑柄嵌着宝石,柳影以前还大着胆子嫌弃过这剑,中看不中用,但事实上,持剑人几乎没有亲手拔过剑,这也是柳影第一次见这剑出鞘的模样。“好了。”熟悉的声音令柳影有几分颤抖,“跑了这么远了。还要跑去哪儿?”他叹息这说完这话,似乎有点无奈,“姑娘长大了,可让人不好追。”柳影回过头,大雾正巧被风拨开,她看见了舞中时隐时现的谪仙。再次重逢,未曾想会是这般刀剑相向的场景。温定书拿剑比着少年的脖子,他没有看柳影,直视着少年:“你,又是哪家公子?”少年望着温定书,恨得咬牙切齿。温定书天生唇角带着三分弧度,所以谁见他,他都好似在笑一样,但当温定书嘴角弧度消失的时候,没有哪一次,没有死人。而现在,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了。他说:“我可真不喜欢你这眼神。”温定书抬起了剑,柳影目光一沉,字啊温定书剑落之时,她的匕首也扔了出去,匕首尖钉在温定书长剑刃口上,将他长剑击偏了三分,所以剑落下的时候,只刺过了少年的鬓发。鬓发纷纷落地。温定书转眸,看着柳影:“你今日要为了此人,与我动手?”“他年纪还小,放过他。”“年纪小?”温定书笑了,“柳影,离开风来门一年,你便已完全失去该有的嗅觉了吗?他一身阴谋的味道,你便也闻不出来?”柳影看了少年一眼:“我知道他别有目的,但到了如此蛮夷之地,他……”“他会杀你。”温定书话音一落。四周迷雾大散。柳影在四周看了四周一眼,登时大惊,林间四周,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倒下了一片黑衣人,而风来门的人手提着剑,站在一旁,竟是在柳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场大战……周遭打成这样,她怎么会不知道!?柳影很快就思索了过来,她猛地望向少年,“每日的吃食?”少年看着周围惨状,面色登时变得惨白,似乎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他咬牙:“对,这一开始就是局!遇见你是局,缠着你是局,诱你到这边也是局!我就是要杀你!”他冲着柳影嘶吼,柳影沉默以对。柳影知道,自己这辈子造的杀孽太多,有人想杀她,再正常不过。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设了这么周全的局。“你是温定书的爪牙,你为他做事,也该为他承担后果,你当初放了我,便也该知道会有今日。”柳影愣了,她看了少年许久:“你是……”是当年,被她放走的那个小男孩,他那日眼中的仇恨,终于也在今日烧了出来,柳影垂下头,“只是可惜了你这么多年的谋划。”“可惜?”少年倏尔一笑,“不可惜!世人都说温定书是神,说他不会痛,不会死,但我知道的,我知道一年前风来门死士内斗,温定书归来后重病难愈,调养了大半年才见好转,我知道,他有心病。”温定书闻言,目光沉了下来。柳影看着几乎被仇恨淹没的少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的心病是你。”少年看着柳影,笑了,“大家都说他不会死,不会痛,我杀不了他,我就杀你,你会死,你死了,且看他……”少年倏尔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来。旁边立即有风来门的死士将少年的嘴捏开,但他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包。“你且看他,会不会痛。”仿佛是一句带着诅咒的话,随着少年身影的倒下,柳影也觉心间一痛。“双生蛊……”柳影抹了下嘴角的血,“你死我死。”她笑了笑,“现在的小孩,都要同归于尽,这么歹毒的吗……”她这辈子杀的人,没有杀她,唯一救的人,却成了杀她的那一个。这命运……昏过去的前一刻,柳影望向旁边,黑暗来袭之前,她隐约在从来淡然的温定书脸上,看见了错愕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