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率队连走数日,终于来到了那个目标之地。流沙河!这里河宽数里,水平流缓。离岸三十里内,都是一片白地,杳无人踪。时值黄昏。除了风声,别无其他动静。方圆数里之内,寂静的犹如天地尽头。然而张献忠扫视四周,却已经隐隐嗅到了杀机。“来人,放炮,安营,寨扎,今晚就宿在这里!”随军副官怔了一下。“大人,不妥吧。”“这里倚河背林,是行军夜宿绝地。”“我们人数固然众多,但都是民夫,不足为战。”“一旦遭遇大股匪军的夜袭,必然吃亏!”“依我看,咱们还是沿河直上,到临河码头的重镇去夜宿。”张献忠冷笑一声,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哼,绝地?绝地好啊。”“山幽花寂,水秀草青,这里可是一块上好的葬身之地!”他已然与埋伏再次的豹韬卫秘联。豹韬卫的眼线秘报,就在他们身后二十里,一股不明来历的追兵已经赶了上来。那显然是皇帝的人马。而这里,正是霍光千挑万选的绝地。只不过,是为皇帝的人马准备的。副将不明就里,还想再劝。张献忠大手一挥,断然否定。“不定再说了。”“传我的令,放炮,扎营!”砰!砰!砰!炮响之后。四周依旧安静如死。时值傍晚,昏鸦飞渡,万鸟归巢。炮声震颤心胆,连地面都在剧颤。然而背对的丛林之中,去没有一只惊鸟飞起。这绝对是不祥之兆。那个副官眉头紧皱,一抹担忧袭上心头。然而,张献忠的脸上却绽出了一丝狰狞。“果然有埋伏!看来皇帝的人马已经到了!”他冷笑着钻进帐篷,静候李未央的人马钻进陷阱。很快,日落霞沉,夜幕笼罩。在夜色笼罩之下,一支千人步卒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丛林深处。与他们遥遥相望的,就是张献忠的营地。为首的正是李未央!紧随其后的唐剑翕动着鼻翼,双眉微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那是大战之前特有的死亡气息。唯有他这种沙场老将能够洞鉴到。“停!”他低吼一声,喝令众人止步。“陛下,情况有些不妙,前面有埋有伏兵。”“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李未央遥遥走在最前面,声音伴随着他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埋伏就对了!”“霍光是何等精明的老狐狸,他要是看不穿我在打赈灾银的主意,那才活见了鬼呢。”“知会匪军,以哨箭为令。”“哨箭一响,全军出击,务必在最短时间之内,拿下赈灾银。”唐剑顿时一怔。至此,他才恍然明白。其实,双方都各自明白对方的意图。这一局对决,就是在下明棋。就看谁的后手更多。霍光的后手是豹韬卫。至于李未央的后手,就是他能动用的一千匪军。可是,明知是个陷阱,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呢。以他们以前匪军对豹韬卫的精锐,根本就毫无胜算。这岂不是明摆着找死!李未央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自寻死路。可是现在,他明明又是在自跳火坑。想到此,唐剑不禁有些忧心。他属实想不通,李未央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片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丛林尽头。火光突现,张献忠的运银大营就在眼前。唐剑悄然护卫在李未央的左近,“他们正在埋锅造饭,如果要奇袭,现在正是时候。”李未央默默未语,抬头望天。夜空之上,星辰数点。一弯残月如钩,挂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上。良久之后,李未央才幽幽开口,“再等一等。”在漆黑的夜幕下,在漫长的等待中,双方都各自戒备着,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数个时辰眨眼即过。眼看已到午夜。大帐之中,张献忠却依旧没有睡意。他如同一尊雕像一样静静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随军副将都围拢在侧,疲惫地等待着他的命令。忽然,假寐良久的张献忠陡然睁开了双眼。“传令下去,大军开拔,现在渡河!”“步卒帅帐先行,赈灾银随后!”此话一出,一众副将不由得惊呆。这道命令下的简直荒谬。兵卒随帅帐渡河,南岸只留下一群民夫与三百万两白银!那不等于将一块肥肉丢进了狼群。不要说这里是匪军云集之地,就算是窜出一个强盗,一声恫吓,那群民夫就是一盘散沙,顷刻之间就会崩盘。“大人,这样恐怕不行!”有人想要劝诫。可是张献忠一扬手,断然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了!我的话就是军令!”“传我的令,立刻渡河。”军令如山,谁敢不从。一众副将轰声退下。原本寂静的营地,忽然躁动起来。一种民夫被驱赶着,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拔营启程。半个时辰之后,一千五百余名兵卒已经率先登上了数艘大船。大船缓缓启程。船行中途,张献忠傲然站立在船头之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营地、篝火,嘴角绽出了一丝冷笑。“兵、银分离,现在,就是最好的偷袭时机。”“三百万白银是何等的一块肥肉。”“我就不信你们不动心!”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敌兵奇袭创造时机。忽然,一支穿云箭嗖的射向夜空,瞬间划破了夜幕,撕裂了寂静。一瞬之后,火光冲天。刚才还沉睡如死的丛林瞬间躁动起来,无数火把点燃,在丛林深处跳跃闪烁,仿佛苏醒的梦魇的鬼眼。伴随着破天的冲杀声,那些火把仿佛风驰一样,冲向岸边营地。顷刻之间,数千支火把蜂拥而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圈,将营地团团包围在了中间。从空俯瞰,火圈迅速缩小,火把渐渐连成了火线。数千民夫被包裹在其中,疯狂叫嚣着,躁动着,犹如受惊的野兽,左突右冲,疯狂冲刺,想要在火圈合拢之前,冲出去,赢得一线生机。可是已经晚了。火圈的合拢速度太快。眨眼之间,火线连接成型。所有缺口统统都被封死。数千民夫、三百万两赈灾银,统统都被封死在了里面。望着这可怕的一幕,大船上所有官兵都悚然震惊。“驰援!驰援!赶紧掉头,回到北岸,现在还来得及驰援他们!”一个副官大吼着,命令大船转舵。舵手们在惊慌中调动船头,准备营救。就在此时,主舰上传来张献忠的一声断喝。“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