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懂么? 国已相托,失心难守,她本就是抱着求死的心去的;收到的却只有那人退军回国,自绝城下的消息。 她真想撕碎了那人永远风轻云淡的神色,真想拎着那人的衣襟质问他----华凤封,这就是你要的吗?你到底……在折磨谁呢?! 上辈子,我欠了你不成么? ……只是那男人却再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所爱的,她所恨的,本就是同一个人;那人不在了之后,她才能分辨出,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她就是这么没有原则,人生苦短她再清楚不过,就算那人曾经设了那么大一个局,几乎将她bi近万劫不复之地,她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扑在那人身上不顾形象地哭闹---- ……凤凤,我想你了,求你回来吧,好么…… 只是梦醒之后,他所留下的,只有当年让万璆转jiāo给她的月濯国密,和那颗至今仍垂在她手心里的圆玉。 "既然有缘相遇,"林瑾主动地避开这个话题,"那在江南这几日,不如结伴同行吧,有你这高手护着,路上还能安稳些。" "也是。"女子毫不谦虚地接过来,"怎么样,方才我踏水而行的英姿是不是风靡万千少女?" 又来了……林瑾无奈地揉着眉心。 三人结伴而行了十数日,在此期间,洛天沁也是乐此不疲地扮演着电灯泡的角色,直到这一日。 名为悦来酒家的客栈里,此时踏入了三人,立刻便汇集了众人的视线。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一组合再令人意外不过----一位谦和温润、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一位清丽可人、姿容倾城的粉衣女子,外加上一位雌雄莫辩,俊美而稍显妍丽的青衣……暂且称为公子好了。 而那青衣公子丝毫不觉有异,眼角一颗泪痣有些让人晃神,笑意盈盈的脸上,五官漂亮而柔和:"老板,上几个小菜,两壶玉冰烧----" "----哎……客官您稍等。" 那小二回了神,忙不慌地往后厨跑去。 三人挑了张gān净些的桌子,便一前一后落了座,青衣公子扶着袖子斟了茶,再对着一对璧人例行调戏一番,也就上了菜。 却听得有人在堂中八卦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延州城那边出了个杀人魔!昨天一夜就折了延州城外那青龙寨,上上下下百十口无一生还呢!" "青龙寨?就那打着正道旗号,gān着烧杀抢掠的土匪窝?官府剿了几次都没成,这不大快人心嘛!怎么就算杀人魔了?" "你是不知道----"最先开口的汉子像是被污蔑了一般,一时有些急了,"前一段时间被灭了门的云派和桐门,那可都是正道门派,有人两次见了,是那一个人做的!" "真是如此?虽说江湖事江湖了,可死了那么多人,官府就放任不管?" 又有人被勾起了兴趣,插话进来,连刚进酒家的青衣公子也饶有兴致地转眸望来。 那率先开口的汉子讲得愈发起兴:"管?哪里管得了?云派和桐门,虽然不是正道之首,但也是从前面数得着的门派,一个人一把剑就能灭门,官府管得了吗?而且据说,有侠义人士找那魔头理论,近身还不到一丈,就被一道剑气弄成重伤,那魔头是杀红了眼,根本没有半点理性,六亲不认,谁敢管这闲事?" 这时,却有人慨叹:"这云派和桐门可真够背的嘿,那十几年前刚被那魔教余孽谷chun寒险些灭门,才恢复几年,又遭了这等惨案,哎----" 话音未落,那人却停住了,因为酒家里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他,目光熠熠。 不知是谁轻声喃喃了句:"咝----我怎么记得,当年被谷chun寒一一挑上门的,恰好就是云派、桐门、青龙寨呢……?" 那极轻的声音余音还未散,便听得堂中一桌传来巨响,众人受惊望去,却见那雌雄莫辩的青衣公子神色冰冷如数九寒冬的深潭,只一个刹那,青衣公子的身影就移到了方才喃喃开口的人面前,声音极轻,却像是压抑着无尽的狂风bào雨,倏忽间就能将人撕裂---- "----下一个,是哪儿?" "什……什么下一个……" 那中年汉子微微颤栗着。 "砰!" 青衣公子将手中的玉冰烧狠狠地砸在桌面上,酒壶未碎,壶底竟然嵌进了木桌里。 那yin沉下来的声音更是一字一顿---- "我、问、你----那人下一个门派要灭哪里?!" 中年汉子望着那嵌进桌里的酒壶咕咚咽了声口水,颤着声音道:"……风云门,晴……晴州城的风云……风云门。" 话音未落,那人影已逝。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叫---- "啊----你gān嘛?!----哎你----该死……来人啊----有人抢了我的马----!" 所有人这才堪堪回神。 与那人同座的温润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一锭银子飞进了仍惊吓在原地的中年汉子怀里,拉着手边的女子走了出去。 手里再次多出来的两锭金子扔进了那骂骂咧咧的人怀里。 "劫数啊……" 作者有话要说: ☆、轻许人间(第五更)【大结局 她不是没有想象过他会重新出现,只是她没有想到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见。 惊恐的尖叫,痛苦的哀嚎,刺目的鲜血,遍地的尸首,畏缩的捕快,滴血的剑尖,冰冷的目光。 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离她十丈远的地方,双目深红,白衣染血,终不复当年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 "离开,或者死。" 她听见那人的声音里没有分毫的情绪,这是他们再见之后的第一句话。 哪怕当年她一厢情愿地追逐在这人的身后,也不曾听到过他这般无情的声音。 她早该知道的,这人经历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绝望,能留一角天地给她,已是福泽。 ……"你不会想我那样的。"…… 不知为何,至今她仍记得他说的这句话,那时她不懂他背负了什么,等到懂了,他却要把那份唯一的殊遇收回去了。 这样想着,她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她已经走近他了。 "这位姑娘,你快些离开----!这人是个疯子,他会杀任何靠近他的人!" 捕快在远处对着青衣女子的背影喊着。 却是来路太匆忙,玉碎冠乱,长发委肩了。 而她充耳未闻,同样无视了那人抬起来的剑,笔直地冲着那剑尖迎上去。 几乎所有人都不忍心看这一幕,而闭上了眼,半晌不曾听闻声音,也就都睁开,却是望着那场景怔然。 剑锋下垂在两人身畔,女子踮脚吻在男人溅了血的薄唇上,耐心温暖着那冰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