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斯坦福大学之前,百里特意绕路去了一趟校园里的小型天文馆,在那里校对了手表上的时间。 “你这是做什么?”笛卡尔问。 “时差,”百里回道,“先知既然把作为启示的凶杀案设计在加利福尼亚州,我相信他给我的挑战是以加州为起点,那么计算七天的时限必定是以加州时间为准。” “你考虑得真周到。”笛卡尔由衷地赞叹。 “走吧。”百里平静地回道,向停在校门口的道奇越野车走去。 5月21日16点38分,加利福尼亚州中央谷地西南边缘,落日的辉光给这里一个简陋的停机坪染上一层橙红色。 道奇越野车带着满身尘土,停在空地一角。不远处,一架贝尔公司出产的老式民用直升机在做起飞的最后准备,螺旋桨的轰鸣让人耳膜刺痛。 “你确定这只鹦鹉能把我们送出境?”笛卡尔用眼角余光瞟着后排座位上的小个子男人,毫不掩饰口气里的厌恶。 在百里身旁的男人戴着墨镜,胡子拉碴,身穿灰布短裤和五彩斑斓的衬衫,很像威夷沙滩上招摇撞骗的小贩。这时他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鼾声和直升机发出的巨响有得一拼。 “放心吧,没有杰克搞不定的事儿。”百里看着身旁的男人说。 百里从事的职业让他常常会遇上一些麻烦,如果完全遵照法律或社会规则的要求会很难解决,这时候就需要杰克这种无视规则的人士出马了。 杰克是一条在法律禁区游动的蚯蚓,干的全是挑战法官内心忍耐底线的活儿。百里是在安全部的时候得知这号人物的,当时他负责侦破洛杉矶的一桩心理医师谋杀案,因为嫌疑人的某些敏感行踪难以调查,当时还担任安全部长的克洛斯·西弗里斯先生建议百里向鹈鹕湾监狱鹈鹕湾监狱(PBSP),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新月市,建于1989年,是美国安全级别最高的监狱,只收押重刑罪犯。借用杰克,杰克为了百里许诺的减刑,很卖力地帮助他解决了那个案子。后来杰克出狱后仍然不离他那些老本行,百里就用手里掌握的证据为要挟,让杰克随时为他所用,当然了,一定的酬劳是免不了的。 比如今天,如果没有杰克,被全国通缉的百里和笛卡尔想不出别的办法前往他们推想的荒城。 “那好吧,”笛卡尔双手拍打着方向盘说,“现在怎么办?我们自己直接上飞机吗?还是要等什么安排?” “我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办!”前排副驾驶座上响起一个略有点粗哑的女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座位上蹿起来,伸手狠扇咧嘴大睡的杰克。 “秦澜你这是干什么?”百里和笛卡尔都是一怔,赶紧伸手拦住秦澜乱挥的手。 杰克被打醒了,扯着嗓子大喊:“别打,别打,你这臭婆娘疯了吗?” “你还想拖什么时间?直升机就在那儿停着,赶紧送我们走!”秦澜怒气冲冲地吼道。 百里知道秦澜为什么这么恼怒,自杰克见到她的那一秒起就不停地劝她加入他朋友开的地下舞场,说那是让她发财的最快捷径。初次见面就打这样不堪入耳的招呼让秦澜一路上都黑着脸,她一定是在考虑怎么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小混混。 好不容易才把秦澜拉开,杰克整理着被扯坏的衣领,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 “杰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百里大声道。 “急什么,维恩岛那边还没有给我消息,直升机肯定还没准备好。”杰克摘下墨镜,挤着一对鼠眼,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贴近前排座位道:“姑娘,我还没在哪家舞场见过你这么辣的妞儿,如果你答应,我不会记恨你打我的。” 秦澜闪电一般回身,又给了杰克一耳光。笛卡尔忙拉住她,找到个空隙在她耳边说:“打得漂亮。” 百里拉住嗷嗷叫的杰克,正想警告他别再招惹秦澜,就听到他怀里响起一声短促的简讯提醒声。 杰克摸出手机看了看,转脸朝秦澜挑着眉毛,说:“维恩岛那边已经打理好了,我马上就能让你们离开美国,不过你真的不想……” 秦澜立马跳下车,重重地砸上车门。 “赶紧走!”百里喝道,拉着杰克下车朝直升机走去。 笛卡尔和秦澜已经登上机舱。杰克交代完飞行员,大步走回舱门口,拉住正要登机的百里。 “这回你必须给我双倍的钱,把通缉犯弄走是最麻烦的,况且你订的还是我们最贵的直升机,”他盯着直升机里的秦澜,两眼放光,“如果那姑娘接受我的建议,我可以考虑给你打折。” “我给你五倍,外加销毁去年你在墨西哥非法移民的证据。”百里头也不回地说。 “真的?”杰克整张脸都发光了,“到了维恩岛报我的名字,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上帝保佑你,亲爱的老途。” 直升机升上半空,杰克还在朝秦澜挥手,做电话联系的手势。 “真不想跟这种家伙打交道。”笛卡尔紧抱着怀里的皮包说。他身旁的秦澜紧咬嘴唇,眼睛里全是火光。 百里无奈道:“难道你要我们跑到北美航空公司的服务台前说:‘打扰,请给两个全国通缉犯去那不勒斯的机票,要最快的,谢谢。’” 百里难得说一次冷笑话,秦澜被逗笑了,脸色缓和了不少。 直升机在夕阳里向西飞去,没过多久已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空了。 “其实你不用跟我们去的。”笛卡尔低头在皮包面上用手指画圈,闷声道。 百里不吭声,尽管这也是他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他们俩都清楚,虽说离不开秦澜的知识和智慧,但是这一趟解救失踪者的旅程必将异常艰险,弄不好是会没命的,秦澜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完全不必来蹚这摊浑水。 “如果一开始你们就告诉我你们是通缉犯,我肯定会打911叫警察来抓你们。”秦澜微笑着说,“可是现在我已经和你们是一伙儿的了。” 百里和笛卡尔对视一眼,两人都惊异地发现对方在笑。 “而且,我非常想亲自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这种心情的折磨比杀了我还难受,”秦澜抱起膝盖,脸埋在中间,“我会跟你们一起走到最后,救出所有人。” 荒城迷局事件过后很久,百里才知道,原来在离开加州的直升机上,秦澜在说到她之所以会坚定跟着他们一起冒险的原因时,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 我会跟随你们,是因为我很好奇,非常好奇,到底为什么你宁愿让我哥哥失去主人格也不愿意救他,那个潜意识下的“涅槃”究竟是什么? 这是秦澜在心里只对她自己说的话,当时她渐渐模糊的意识里浮出哥哥的音容,近在咫尺却又永远触碰不到。 秦澜睡着了,笛卡尔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肩头。 “我们要把秦澜带回来。”笛卡尔低声说。 百里点点头。舷窗外,远方海平线上出现了灯塔的亮光。 维恩岛只是广阔的太平洋上一座不起眼的小岛屿,这里除了繁茂的热带常绿阔叶林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价值。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全世界有一半的人都向往美国这块大陆,没有获得入境许可的人们只好想一些冒险的办法,靠近美国西海岸的维恩岛就成了非法移民和偷渡客的天堂。后来在联邦移民局的坚决打击下,维恩岛的偷渡生意已失去往日的盛况,只有像杰克那种老江湖才敢继续在岛上坚持他们所谓的自由事业。 历来甘愿拿生命冒险的人们登上维恩岛,只为了敲开美国的大门,而现在他们却是为了逃离美国。想到这里,百里都忍不住自嘲。 他们搭乘的直升机在天色暗下来后才降落在岛上的偏僻角落。百里三人跳下机舱,眼前的空地被阔叶林遮蔽得很隐秘,海上巡逻船队很难从岛外发现这里。 “我们的飞机呢?”笛卡尔四处张望,“不可能靠一架民用直升机把我们拉到欧洲去吧?” 送他们来的飞行员是个其貌不扬的美国黑人,身材壮实,比两个杰克叠起来都高。他正举着肌肉结实的手臂拉扯油布遮盖的直升机,听到笛卡尔的问话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闷声干他的活儿。 百里心里升起一阵不安,信守约定从来都不是杰克这类人的信条。他完全有可能把他们骗到岛上,然后给加州警局打电话说他已经抓住了通缉犯,接下来就该谈谈酬金怎么支付了。 飞行员终于把直升机盖好,走过来说:“跟我来。” 笛卡尔下意识地站到秦澜身边,百里在他们两人眼里看到一丝慌张。 “走吧。”百里握紧拳头说,但手无寸铁的他们现在真是三头待宰的羔羊了。 “对了,”飞行员往空地边缘的一座小房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把一样东西递到百里面前,说,“拿着。” 他手上是一把柯尔特M2000型手枪。 百里和身后的两个同伴都愣住了。 “看你们吓得跟娘儿们似的,”飞行员粗鲁地把手枪塞到百里手里,“说了把你们安全送走,就一定办到,你们老实付钱就是了,别的有什么好怕的?赶紧跟我走。” 百里暗吁了一口气,秦澜捂在心口的手放下了。 飞行员把他们带到房子里,他打开墙上的小灯,沿着灯影在墙角处搬起一块铁板,一条通往地底的铁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走!”飞行员命令道,然后打开手电,当先走下梯子。 百里跟在他身后,笛卡尔让秦澜跟在中间,他自己走在最后。 梯子很长,中间时而出现几条向下的天然陡坡。笛卡尔问了两次他们是不是要走到地心去,前面带路的飞行员始终都一言不发,默默地往下走。 走了近二十分钟,前方才出现了亮光,笛卡尔疲惫地欢呼一声。 飞行员带他们来到一条宽大的地底岩洞里,这条岩洞就是得天独厚的地底机场:朝外的洞口处于临海悬崖正中,直面大海,岩洞内部的地面平坦,只需浇灌沥青、混凝土就可以改造成飞机跑道。几座木头小屋分散在洞壁脚下,里面放满了电子仪器。有这么隐蔽的机场,难怪杰克这帮人可以在移民局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嘿,弗兰姆!”一个在调试仪器的金发男人看到飞行员后喊道,“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只差定位系统在做最后检查,马上就可以起飞。” 他的眼睛扫过百里一行人,视线在秦澜身上停留了足有十秒。 “带我去看看。”弗兰姆说,然后拉着准备上前搭讪的金发男人走了。 跑道上,只停有一架三角尾部机翼的小型载客飞机,十来个工作人员围在飞机周围。笛卡尔带着担忧的神色跟过去打量了一番,脸上随即换上了不敢相信的惊异:“不会吧,这竟然是英航的小型协和飞机,听说全世界只有十架,我真想不到能在图片之外见到它。” 协和式超音速客机是英国航空公司于1969年设计出产的,飞行速度能达到音速的两倍,横跨太平洋只需要九个小时。2003年所有协和式客机已经全部退役,杰克的团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来这么一架。为了使用这架飞机,百里花掉的钱可以买一条高级游艇了。 “哥们儿,这次援救任务完成后,心灵会会帮你结账的吧?”笛卡尔跑回来拍着百里的肩,心疼地说道。 百里横了他一眼:“如果所有人都活着回来,我就叫道格掏腰包买下这架飞机。” 余下的起飞准备很快完成,五分钟后进入起飞的最后阶段,弗兰姆从飞机驾驶室里下来请他的乘客登机。 “现在我是你们的机长,飞机上还有另外两个家伙是副驾驶和乘务员,”弗兰姆紧皱眉头整理着明显小了一号的飞行服,说,“登机前由我来告诉你们飞机上的规矩……” “不就是保持卫生、系好安全带、不要乱走动之类的嘛,”急着到飞机内部去看看的笛卡尔抢着说,他探着脑袋,一只脚已经踏入舱门。 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住笛卡尔的左背心,准确地对准心脏的位置,旁边的秦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弗兰姆以迅雷般的速度掏出一支银亮的手枪,抵在笛卡尔身上。 “认真听我说完,”弗兰姆冷冷道,“还有你,别去动那把枪,我不想你的脏血沾上柯尔特。” 他的眼神像嗜血的恶狼,盯着百里。笛卡尔高举双手,从门前退回来。 “我知道你们的时间宝贵,所以就不说你那蠢驴脑子里想出的废话,”弗兰姆收起枪,但没人敢动,“第一,我会驾驶鲨鱼号以很快的速度飞行,你们有什么不适请自己戴上氧气罩。如果没用,自己撑着或者跳机,生死与我们无关。” 秦澜紧张得咬住大拇指。 “第二,这只是我第三次驾驶鲨鱼号,我没打算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运气不好,我们会一起死在四万英尺的高空,”弗兰姆仿佛是在谈论球赛一样轻松道,“第三,这次我们的航线是穿过加勒比海,横跨大西洋飞往欧洲。直布罗陀海峡附近有我们在欧洲的维恩岛,你们将在那儿下机,我会安排船送你们去你们要去的地方。对了,这一趟要飞过八个时区,你们最好能适应时差……” “等等,”百里向前跨出一步,“我和杰克约好的,飞机直接把我们送到那不勒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中途换乘船只?” 弗兰姆的手枪枪口转向百里,他阴沉的表情分明是在警告百里往后站,在一旁老实待着听他说完,不要插嘴。 百里放下了柯尔特手枪,他没有后退,而是再上前一步,把胸膛抵在弗兰姆的手枪上。 “告诉我,为什么?”百里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牢牢地与弗兰姆对视,一张脸冷如寒冰。 弗兰姆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从联邦特种飞行中队退役后就再没有感受过这种逼人的气势,看来不能小瞧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他和那些唯唯诺诺的偷渡客不一样。 弗兰姆手上的枪慢慢放下,朝身后偏了偏脑袋:“阿里斯,你来告诉他们。” 那个金发男人快步跑过来,斜眼看着秦澜道:“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们在飞行中会向地面航空站发送假信号,把我们伪装成美国的官方飞机,”他指了指自己,“由我来操作,因为这很难,首先得……” “少废话!”弗兰姆踢了他一脚。 “是是是,”阿里斯捂着挨踢的屁股,“一般来说,中美洲那些小国家会准许我们从它们的领空通过,但这一招在欧洲就不好使了。就算你们不怕炮弹,我们还心疼鲨鱼号呢,这可是我们最贵的飞机。” 百里的眉头皱起来,心里暗骂一声“该死”。杰克在电话里可是打了一万分的包票,保证能用飞机把他们直接送达目的地,现在却告诉他们要乘船从直布罗陀前往那不勒斯,这意味着在路上至少得耗掉半天的时间。 “如果想撤单就快说,恕不退款。”弗兰姆背过身,走向飞机驾驶室。 百里看向笛卡尔和秦澜,歉意地说:“我很抱歉,这趟欧洲的行程会很赶。” 笛卡尔拉紧挂在肩上的计算机皮包,和秦澜一起咧嘴笑了。 “出发吧!”两人齐声说,不再管百里说什么,跟在弗兰姆身后走进了机舱。笛卡尔迈进舱门时还不忘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虽然藏在暗处的先知异常强大,但自己有两个同心协力的同伴,这是目前最值得庆幸的优势。 “要把所有人都平安带回来。”百里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语道。 十分钟后,鲨鱼号协和飞机沿着地下跑道冲出临海峭壁上的洞口,向西南方向飞去。 天文、地理双重密码指向的荒城,在远方等待他们。 “学者们被藏在一座已经毁灭的荒城里头?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地方在哪儿?”笛卡尔扯着头发,似乎想把脑袋扯清楚些。 这是两小时前,地点还是斯坦福大学,秦澜的私人工作室。 秦澜盯着“土卫六”的屏幕已经有好一会儿了,那个新出现的雄性符号把答案拉得很近,只差那么一点儿,人类历史上有哪一座城市的毁灭是因为…… “我知道这座荒城在哪里。”秦澜把眼睛移开,这时她才感觉眼球微微发酸。 笛卡尔的头凑过来,满怀期待地看着秦澜。百里默默地站在窗边,背对他们。 难道他也想到了?秦澜轻轻一笑,把脑子里刚刚形成的推理说了出来。 按照凶手设计的密码逻辑,莫先琳的尸体上所有谜团最后揭开来是一个地方:金的毁灭之城。他们也发现了,所谓的解密过程不过就是直白地还原——尸体被放置在毁灭“金州”的断层起始处,费尽心思解开密码的结果就是金的荒城,这么看来就像解出一个已知的恒等式一样,所有的工作都没有意义。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他们之前做的其实并不是解答,而是证明。 “证明?”笛卡尔更加困惑了。 “没错,就像证明几何图形全等一样,先是已知某个事实是真的,然后我们用尽线索来证明这个事实是真的,”秦澜回答道,“凶手给我们的挑战就是要先证明,再破解。” 百里的肩膀动了动。 笛卡尔问道:“可是,证明什么呢?” “证明其他失踪学者被隐藏的地方,是一个已经被毁灭的城市,而且毁灭的原因跟行星的名字有关。”秦澜轻敲屏幕上那个刚发现的符号,“有了被证明的基础模式,我们面对新的线索就可以直接套用了。” 百里从窗前回过身,用玩笑的口吻道:“你真的是研究历史的吗?我看你应该是个数学家。” 秦澜回以微笑,指着“”继续说:“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星盘上的新线索是雄性符号,这个符号在象征雄性的同时还是罗马神话中战神玛尔斯的标志,它的形状就是玛尔斯的长矛和盾牌叠放在一起。” 百里平伸着右手,示意她说下去。 “和雌性符号一样,雄性符号也有多重意义,在天文学上它象征着火星,而战神玛尔斯的名字——Mars,也被西方人用来命名火星。”秦澜用手肘碰碰笛卡尔,“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可以推理出隐藏失踪者的地方了吧?” “火的毁灭之城?”笛卡尔不太敢确定地说道,“你说的是伦敦?” “我一开始也想到了伦敦,”秦澜道,“17世纪的伦敦大火灾太有名了,像圣保罗大教堂这样的著名建筑都在大火中被烧毁,但是伦敦并没有在那场火灾中毁灭。相反,火灾烧死了很多老鼠,解决了困扰英国人很久的黑死病问题。我们现在要找的,是因为火而在地球上消失的城市。” 笛卡尔张口结舌,看来他也想到了那个地方。 百里替他说出了答案:“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庞贝古城。” 一条简讯提醒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机械地拿起手机,摁下唤醒按键,简讯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他们在前往荒城的路上。 “干得好,亚瑟。”他疲惫地笑了,上扬的嘴角牵动着侧脸上密布的皱纹,让他看起来狰狞恐怖。 他抬起手腕,计时精准的劳力士手表告诉他那座城市现在是17点37分。 在那个遥远的繁华废墟里,此刻应该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吧。 “还早。”他喃喃地道。 在时间走到5月27日的最后一秒钟之前,他真心希望能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