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笑姐姐呢。姐姐是该快些吃，一会若是被人发现终究不妥，”司马昭扬起嘴角，用浅浅的笑意化解了她的局促不安，“姐姐到现在还喜欢吃这个。那等我带姐姐出去后，便每天都让人做来给姐姐吃。” “你又在说笑。我是皇宫里的奴婢，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还说每天都做这个给我吃，怎么可能。”郭阳只当他在安慰自己，便笑着摇了摇头。 可这一刻，司马昭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无比认真起来，丝毫找不到半点说笑的痕迹：“姐姐，我是说真的。皇后朝服之事虽与姐姐无关，但到底也是姐姐疏于查验，才会让皇后娘娘触碰到小灵猫香。此事非同小可，日后姐姐定不可能还会被允许留在宫中。” “到时候我便会让父亲，去请求陛下准许姐姐出宫。以我查明真相之功，来换得姐姐的自由，陛下应该会准许。只是不知道那时，姐姐可还愿再入司马府，嫁于我？” 听完他这番话后，郭阳心中既惊讶，又有些欣喜。惊讶于为何他一个从未在宫中久留过的十二岁少年，竟会如此胸有成竹地认为，他一定能够摆平如此棘手之事，救她出去；欣喜于如今即便她身陷囹圄，他却还是不曾放弃过，要娶她的执念…… “我愿意。阿晋，谢谢你，但你也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而已在宫中饱经艰险的她，也早已不是当初在西平时的模样。能够得到这样一片赤诚的真心，得到一个强大家族的庇护，在这乱世安稳于世，她何乐而不为？ 听到她竟然亲口同意嫁给他了，真诚的笑容逐渐在司马昭稚嫩的脸庞上绽放开来。他显得颇为兴奋，字里行间也都透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姐姐放心，十日之内，我定会平安救你出去。” ＊ 夜晚，在司马家书房内。 案几上就点了一支蜡烛，让整间书房都显得有些昏暗，紧闭的门窗更增添了几分压抑。 司马懿和司马昭正面对面坐着，彼此紧盯着彼此，却都一言不发，就像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一个已过不惑之年，一个不过才十一岁；但在这昏黄烛火的照耀下，这两张脸竟何其相似。 似的并非是形，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 一直过了许久，司马懿才缓缓开口，语气既轻又颇有力道：“昭儿，你真的想好了，非要这样做吗？” “是。此事关乎司马家满门安危，还望父亲能从旁相助。”司马昭虽有些紧张，但眼神里还是很坚定的。 “事已至此，我自然会帮你，”司马懿加重了语气，“但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若此事不成，会是什么后果，你又能否担得起。” “儿子明白。若此事不成，儿子愿独自承担陛下雷霆之怒，绝不牵连司马家分毫。”司马昭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果然是我司马懿的儿子，有担当，”司马懿说着，就伸手将腰间一块令牌取下，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里，“拿去吧。为父等着你的好消息。” 即便司马昭如此保证，可一旦他真的出事，他又怎么可能不出手救他，难道干等着张春华闹个天翻地覆？ 罢了，这回就当是对他这个小儿子的磨砺吧。但愿他经过此事，以后能够更稳重些。 司马昭接过令牌，就对司马懿拱手作揖：“多谢父亲信任。” ＊ 第二天下午，平原王府正苑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姣好，气质文静的夫人毛月，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平原王曹叡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皇后娘娘已抱恙两日；王爷身为圣上嫡长子，理应前去探望。妾斗胆，恳求殿下务必去长秋宫一趟！” 可曹叡却对她的恳求不以为然，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毛月，是否本王平日里对你太过宠溺了，惯得你无法无天，本王的什么事都敢来干预？” “妾不敢！”毛月听了，又立马俯下身苦劝道，“但妾听闻，这两日京兆王每日均会去长秋宫请安，对皇后娘娘颇为孝顺。当今圣上如此看重皇后娘娘，殿下若一次都不去，总说不过去，说不定还会后患无穷……” 她虽然没有将话挑明了说，但她相信曹叡一定能听得明白——曹丕看重郭女王，而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立太子；郭女王的谏言对太子的人选而言，一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京兆王曹礼正是深谙此道，才会费尽心思讨好郭女王。而曹叡却对郭女王如此不闻不问，万一郭女王记恨在心，支持曹丕立曹礼为太子，那该如何是好？ 这些道理曹叡的确明白。他更明白现在毛月顶着他的怒火这样苦劝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在为他好。 只是明白归明白，要做到却是何等艰难…… 他俯下身将毛月扶起，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毛月，本王知晓你的心意。只是皇后害本王母亲失宠被赐死，母亲死时披发覆面，口含米糠，是何等凄惨。本王难以忘怀，自然也无法去给皇后请安。”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甄夫人的死就是在他心中一根被埋得极深的刺，每每想到都会让他疼痛不已。如今他即便没有办法为母亲报仇，但也绝对无法容忍自己低头，去讨好那个凶手。 曹叡说完后便放开她的手，自顾自地离开了。 毛月看着他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却急得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扎入掌心——虽然她并不知晓，甄夫人的死跟皇后有何关联；但若他真要如此一意孤行，那等到太子之位落到曹礼身上，曹礼登基之后；以曹礼那性子，恐怕不会给他留有活路。 就在这时，婢女进来禀告：“夫人，毛老爷和夏夫人在外求见。” 毛老爷和夏夫人，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毛家原本地位卑微，但她嫁进平原王府后，毛家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曹叡又宠爱她，准许她父母时常进府探望，因此他们就得以经常进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