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怕什么来什么!”毛头用力拍着前面的石头恨声道。 “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我纳闷地问道。 “南边来的呗,这公路通往那边。我原以为南边不闹僵尸呢。”毛头懊丧地甩甩手说道。 就是巧合!我摸了摸口袋,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感染者在血洗海波市之后,又一路南下,那边的人大概是提前知道了风声,都跑到山里逃难来了。那感染者呢?会不会尾随他们而来? 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从海波到这里,直线距离大概也有将近四百公里,我们从坐上气球那晚算起,连头带尾也不过两天三夜,以感染者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就算它们一路尾随我们而来,起码也得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赶到……不会的,为什么它们要对我们紧追不舍?我们哪有那么重要?我又摸摸口袋自我安慰。 可是要是全是快尸呢?我忍不住又想……一只刚刚感染病毒的快尸小分队,它们在全力奔跑中的速度能达到每小时四十公里,几乎是马拉松世界纪录保持者的两倍,虽然它们在全力奔跑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因为肌肉和骨骼的磨损慢下来,但是它们可以通过一路撕咬,制造新的快尸。如果杨宇凡的推测正确,感染者病毒经过变异之后,人体感染者恶化时间只需要一两个小时,那么老的感染者刚慢下来,新的感染者就顶上了,就像是接力跑一样,而且它们的队伍还会越来越大……四百公里的距离,算上感染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天…… 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浑身打了个哆嗦。不会的,感染者没有智力,不可能如此行事…… “这帮家伙,这么吵吵嚷嚷的,非得把地底下的感染者引出来不可!”三毛一声低喝把我从臆想当中惊醒过来。 “怎么办?他们迟早会到山里来的。”董艳春转身问毛头,“要不晚上我们再去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 “人数太多了……”毛头挥挥手说,“别吓人不成,自己折里面。” “要不我们先混进去瞧瞧?”我寻思一会儿后说道,“探听一下,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是准备在这儿长待呢,还是路过打个尖就走,有什么武器没有。” “也成。”毛头点头表示同意,“让小春带几个人去看看。” “不行!”我摇头,指着五大三粗的董艳春道,“你们身子骨太结实,一看就是没挨过饿的,不像难民……还是我们去。” 毛头迟疑了一下,也没坚持。我叫了三毛和猴子跟我一起去,又让毛头派了一个村里的小伙子帮我们带路。 “我说毛头……”走之前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那些感染者狂奔的影像在我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我把毛头拉到一边,嘱咐道,“你还是把人带到村里去,该车水车水,该插秧插秧,这里一时半会儿他们也过不来,你不是说东边还不停有人上来吗?也得叫人看着,我估摸着海波这么一闹,来山里逃难的人会更多,你得多注意,让大家刀不离身,随时准备战斗!还有,从东边进村的路,只有那一条吗?” 毛头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指的是董艳春蒙住我们的脑袋带我们进村的那条路,在盘山公路的末端,有一道百余米高的石阶,几乎沿着山壁成九十度垂直,非常陡峭。 “你让人备些礌石滚木,如果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来,别废话,砸他丫的!还有那两杆抬枪也带过去,就架在顶上!”我指了指旁边小炮一样的抬枪。 毛头听了我的话,愣了半晌,惊愕地挠着自己的脸说:“有这么严重吗?” “相信我!”我把手里的95式扔给董艳春,又解下腰间的无极刀递给毛头,只留一柄军刺在衣服里面贴身藏着,“人可比感染者可怕多了!” 军事基地非常大,我们绕过铁丝网找到那条峡谷,又从峡谷绕到基地的正门附近,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我让带路的小伙子在隐蔽处等我们,自己和三毛、猴子一起大摇大摆地从盘山公路进了基地。 不出我所料,正门附近乱糟糟的人来人往,根本没人注意我们,我们很顺利地就混了进去。但一到了里面,我们马上就蒙了—这地方现在东一堆西一堆,看得出大家都以自己的家族为单位安了营扎了寨,里面形形色色,男女老幼各色人都有,但这群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操着一口南方某地方言。 我们三人对这种难懂的方言都是一无所知,只能闭上嘴装作无所事事地在营地里闲逛,因为听不懂也没法问,只能通过目测观察来判断他们的基本资料。 这群人人数大概在四百到五百之间,个个面黄肌瘦,看起来甚至比海波那边更加不如。跟海波一样,青壮居多,真正的老人和孩子都极少。武器也不多,只有一些劣质的砍刀、长矛、锄头之类的,我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枪械,大概即便有也藏得很隐蔽。他们带的食物更是稀少,我看到几个人围着一口大锅煮着几只连头带尾的田鼠,还没等老鼠熟透就开始抢食。儿童大都瘦得脱了形,像以前电视里的非洲难民,全身的皮肤紧贴骨头,但肚子却涨得很大…… 这群人组织松散,虽然明显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没有显著的领导者,看起来也没经过什么军事训练,彼此之间没有纷争也没有协作,只是各过各的。从他们的行动上看,肯定不仅仅是路过此地,各家的锅碗瓢盆都铺开了排场,一些人甚至开始用废墟里的建筑垃圾搭简易的窝棚。 非常不妙,大大的不妙,我一边在花花绿绿的帐篷间逡巡一边想,如果让这群家伙找到牛轭沟,只怕十个村子也不够他们吃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群人也开始安静下来,我正想趁着夜色潜回村子,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炮响,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声在群山之间如涟漪般来回荡漾,轰然作响……营地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仰着头看着远处那片悬崖,像是一群伸长了脖子的鸭。 两声巨响之后,又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回声相叠,就像是隆隆的雷声。我和三毛、猴子对视一眼,脸上都惊骇莫名。 营地里的人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也开始慌乱起来,一些人开始非常熟练地拆帐篷,一些青壮则提了家伙聚到了一起,白天深藏的武器也被拿了出来,我看到了几杆自制的简易土枪,几把54、64式手枪,还有非常稀少的56、81式步枪……这个时候,这群看起来松散毫无战斗力的难民也开始爆发出宗族的力量,人们吵吵嚷嚷,但我们连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听懂零星的几个比如“枪、炮”什么的普通话音译过去的词,让人惊讶的是还有很多人提到“红巾军……”。 坏了……我拉着三毛和猴子趁着夜色和纷乱悄悄地往悬崖方向移动,该不是我想的那种最坏的局面出现了吧?等慢慢走出篝火照耀的范围,我便猛地拉了一把三毛猴子,开始夺路狂奔。 “怎么了?不应该往后面走吗?那谁还等咱们呢!”猴子一边跑一边不明所以地问。 “悬崖上有铁链。”我心急如焚,现在再原路返回起码要走上大半夜,最近的路就是从那面长了野生铁皮石斛的悬崖上翻过去,只好让那小伙子向导等着了,但愿他发现不对会自己回村。 幸好经过一个干旱少雨的冬天,这片原本泥泞的半沼泽地并不如我们上一次来时那么难走,我们跑了半个多钟头便到了悬崖底下,对于攀爬高手猴子来说,那条铁链之路当然不成问题,我和三毛经过这一年的磨炼,比起上次也镇定了许多,一路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 悬崖上面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原本在这里守着的董艳春等人应该都已经回村支援了。我们在崖顶极目远眺,只见村子的方向有一堆星火围在一处,但距离太远,看不出具体的方位,这时又是两声巨大的炮声,两团火焰先后倏忽而逝。 “是那两杆抬枪!”三毛奇怪地问,“什么人攻打山寨吗?” 只怕是更坏的……我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紧紧拽着那只绒布袋子,两条“衔尾蛇”硌得我掌心生疼:“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赶紧回去。” 可就在这时,我们的背后也突然传来一阵枪响,我蓦然回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浓重的夜色,根本看不清什么情况,但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恶鬼出笼,从营地的方向一阵紧过一阵地传来。 “怎么回事!”三毛不停地前后张望,暴跳如雷,“那些地底感染者终于出来了吗?” “先别管这边,”我沉吟了一会儿后说,“感染者爬不上悬崖,先回村子要紧!” 可我们刚走到一半,就看到村子里也乱了,那些星火—从这个距离可以看出来是一只只的火把—开始散乱起来,一阵阵惊呼和惨叫不绝于耳……是感染者!不然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恐慌,我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冰凉。 当我们跌跌撞撞快跑到村口时,就看见急急忙忙带着一群人往山上赶的毛头,我朝他们大喊挥手。 “快跑!”毛头看见我们喊,“路口被僵尸攻破了,快往山上跑!” 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我像是被人在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浑身直冒冷汗,最坏的预测都在慢慢应验,难道真是这玩意儿带来的灾祸?我忍不住掏出绒布口袋看了看,想把它远远的扔了,但思忖半天,还是把它放进了裤子口袋。 “停!”毛头在上了几节台阶之后大喊,“布长矛阵!” 跟随他的那群人一多半停了下来,转身,开始布阵,但还有几个不顾他的命令,慌慌张张企图越过毛头往山上跑。 “你们几个干吗呢?”毛头一声暴喝,压低身子使了个扫堂腿,把经过他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绊倒在地,又猛地一推另一边的一个年轻人,把他死死地顶在山壁上,啪啪打了两耳光。 “小狗子你他妈跑什么!你娘还在村里呢!”毛头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听着,在山脚结好阵势,想想自己的老娘,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别比我这个侏儒还不如!” 众人一听他的话,都镇定下来,几个逃跑的人也低着头回到了阵中,大约二十多支长矛在台阶上分上下两层竖了起来,挡住了上山的路。 这时候我看到董艳春领着一群老人和妇孺从村子里冲了出来,我看到大力和杨宇凡也在其中,手里擎着无极刀护在队伍两侧。我翘首而视,没看到感染者,但队伍最后却不断传来女人的尖叫。 “向两侧分开!”毛头大吼,长矛阵中诸人同时发了一声喊,左右分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进出的道路,董艳春指挥妇孺们依次通过。 我焦急地看着队伍,但直到最后一人走完,也始终没看到李瑾。 “大力!”我朝着还在阵外的大力喊,“李医生呢?” 大力显然也正在找李瑾,看着村子的方向满脸焦急地连连摇头。 “毛头,把刀给我!”我从毛头手中接过自己的无极刀,挤过长矛阵,向大力走去,三毛和猴子也马上跟了上来。 “源哥你干什么!”毛头着急地大喊,“僵尸非常多,光你们几个不行,村子里还有很多人没出来呢。” 就在这时,借着村口掉在地上的几只火把,我看到又有几个人影从村里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抱了个三四岁的小孩,正是李瑾,在她们身后,一大群如同鬼魅一般的感染者正在狂奔而来。 “李医生,快!”我们对着李瑾狂吼,但她的速度显然及不上没有任何疲劳感的感染者,十几只的感染者第一梯队已经慢慢地欺近她们的背后,其中一个突然跃起,扑在李瑾身边的一个妇人背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也扑了上去,那妇人就像是叠罗汉一般被三四个感染者压在身下狂啃。 被这妇人一拖,李瑾和感染者的距离拉大了一点,但紧接着后面的感染者已追了上来,眼见着就要重蹈覆辙。 “上!”我脑门一热,也不管有没有人跟上,提着刀就冲了上去。此时李瑾离我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双向一冲,两三秒的时间我便到了她跟前,这时她身后最近的一只感染者正好高高跃起向她后心抓去! “李医生,快!”我抓住李瑾伸出的一只手猛力往后一甩,同时借劲一拧身,右手的无极刀带着风声砍向还在空中的感染者的脖子上,手上只是轻轻一震,那感染者的头便应声而下。我不等刀势用老,向前一个跳步,很自然地使出了MaggieQ教的那招刀法,手中无极刀向上一撩,又是一颗丑陋的僵尸头颅飞上了天。第三个感染者从我左侧接踵而至,此时我再收刀已经来不及了,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只听到耳畔一声怒吼,三毛如神兵天降般高高跃起,双手握刀,一招力劈华山重重砍下,刀锋和活死人的脑门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如金铁相击。感染者被这猛力一砍顿时委顿倒地,三毛的刀卡在颅骨之中也被带地失去了重心,跟着倒了下去,但他反应迅速,马上一个前滚翻,不仅顺势抽出了无极刀,在起身的过程中还砍断了朝他扑过去的一个感染者的小腿,还没等那感染者完全落地,便干脆地劈断了它的脑袋。 接着大力、猴子和杨宇凡也加入了战团,我们五人挥舞着无极刀,竟然把追在最前面的第一波十几个感染者在短短十几秒钟之内都砍翻在地,连我们自己都愣了,喘着粗气相互看着,似乎满地脑袋分家的尸体是别人干的。 “快!快跑!”身后突然传来毛头急切的嘶吼,我们如梦方醒,转头一看,只见感染者的大部队已经近在咫尺,这时我们再也没有当英雄的勇气,都发了一声喊,拔腿就跑。长矛阵中间的通道还开着,等我们依次通过后,毛头大喊一声:“合!” 长矛阵中的人似乎被我们这顿砍杀激起了士气,阵中诸人同时一声吼,两边往中间一夹,把上山的台阶堵了个严严实实。 “举!”毛头站在山壁凸出的一块巨石上,一双小短手在空中飞舞,嘶声大吼,“瞄准它们的眼窝!” 众人又是齐声一喝,把手里的长矛向外伸出,整个阵势顿时如刺猬般密不透风。 “候!”毛头的嗓子已经快喊成破锣,眼前的感染者如受惊的兽群般席卷而来,长矛阵纹丝不动。 “候!”毛头继续大吼,感染者已经欺进阵势十米以内,我可以看清它们那些狰狞的面目,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也传入耳中。 “第一排,刺!”毛头右手重重地划下。 “啊!”阵中诸人齐声大吼,奋力刺出手中的长矛,一阵让人心脏骤停的声音传来,跑在最前面的几只感染者被齐齐刺中,有几只刺中眼窝和脑门,顿时没了声响,还有一只嘴巴被斜侧刺了个对穿,但没有伤到颈椎,它似乎毫无影响,嘴里塞着根碗口粗的矛柄,还是挣扎着向前扑来,长矛柄把它的嘴越撑越大,留下一溜黑乎乎的血迹。 那执矛手顿时慌了神,一把抛下长矛转身就想跑,但被第二排的同伴挡住了去路,还好毛头及时发出了指令:“第二排,刺!” 又是一片长矛向前刺出,后面扑来的几只感染者包括嘴里塞了矛柄的感染者一起被刺中头部,倒地不动了,那想逃跑的村民见解了围,便又转过身抽出了自己的长矛,补上缺口。 “后撤一步!”毛头继续命令。 整个长矛阵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上了一阶台阶,留下了一地的感染者尸体,后面的感染者被自己同类的尸体阻了一阻,速度也慢了下来,正好给下一次攒刺留下了时间和空间。 “第一排,刺!”毛头又大喊。 这次长矛精准了许多,每一把都刺中脑袋。 “第二排,刺!” “后撤一步!” 这样循环攒刺了三四轮,长矛阵也整体向上移了三四阶台阶,下面台阶上已经倒了二三十个感染者,但后面还有感染者源源不断地涌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心里焦急万分,现在虽然局面暂时稳住,但这样的阵势太过依赖集体的力量,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失误或者体力耗尽,整个长矛阵可能就会崩溃,像第一轮那样的好运气不可能一再出现。“我们的枪呢?”我转身问大力,试图增加一些远程火力,给长矛阵减低一些压力。 “没子弹了……”大力拍了拍自己胸前挂着的95式步枪,“就剩下我跟小凡身上的两支,其他的都丢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转头又去看战况,现在阵势又往上挪了一阶,台阶从山口可以并排站十余人收窄到只能站三四人,感染者相应的失去了人数优势,局面倒也更加稳定下来。再往上,一块青色的巨石从山壁上凸出,上面有一株歪脖子松树,毛头正站在巨石之上攀着松树聚精会神地指挥战斗。 我突然心里一动,揪住站在阵势最末端的董艳春大喊:“那两杆抬枪呢?” 董艳春回过身,惊愕地呆了呆,才回答:“早丢了,村口被攻破的时候就丢了,那玩意射速太慢,不顶事!” “那火药呢?”我急切追问,这两杆大玩意,装药量可是不少,村里一定收集了数量不少的火药才能使得动它。 “在狗蛋身上!”董艳春连声答道,接着扯开嗓子大喊,“狗蛋!狗蛋!” “哎!”台阶上面一个童声应了一声,那个我们刚被抓来的时候喊我们吃饭的十几岁小孩从台阶上飞奔而下。 “火药呢?”董艳春劈头就问。 “在呢!”狗蛋高声应了,然后迅速解下他身后背着的一只差不多跟他人一般大的登山包。 “都在这儿呢!”董艳春把背包递给我。 我接过打开,从里面一包包地往外掏,里面除了一整包黑火药,还有一捆雷管,几捆黑色的像是爆竹一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拿着那捆“爆竹”问董艳春。 “硝铵炸药,以前矿上用的!”董艳春答道。 “你们谁是矿工?”真是瞌睡递枕头,我心里一喜,连声追问。 “我们都是啊……”董艳春有些迷惘地挠着头回答,“以前山里有个石头矿,村里人大多在矿上干活。” “那太好了!”我一把抓住董艳春的肩膀,同时向毛头一指,“快把那块大石头炸了!” “大石头?”董艳春傻傻地看着我指的那块凸出岩壁的巨石,毛头正在上面上蹿下跳。 “对!炸掉石头,挡住山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对啊!”董艳春猛地一拍脑袋,如梦方醒般跑到巨石下面,仰着头跟上面的毛头连吼带比画说了好一会儿才把意思传达清楚。 毛头听明白之后,竟然咧开嘴大笑了起来,还抽空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董艳春又喊了几个人的名字,长矛阵中马上钻出三人,几个人围着巨石开始左右研究,比着手势热烈地讨论。 但这几个人一出来,长矛阵受到的压力剧增,第一例伤亡马上出现了—刚开始想逃跑被毛头揪回来的小狗子被顶到了前排,这孩子看起来才十五六岁,气力还没长开,又被吓了一整晚,刚下到第一排头一枪便刺偏了,长矛贴着感染者的脸颊,只在那个活死人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顺便带走了它的一只耳朵,但这种程度的伤害对感染者根本没有什么影响,那活死人连停都没停,直接撞进了小狗子怀里,一口咬中了他的脸颊,在小狗子的嘶声惨叫中硬生生地扯下了他的半边脸皮。 旁边的人迅速救援,两只长矛同时刺入感染者的脑门,但被这么一拖,长矛阵顿时散乱,混乱中又有一人被感染者咬住了胳膊,两个受伤的人连声惨叫,其他人也大受影响,毛头还没下命令就开始往后退,大有崩溃的势头。 我焦急地看了董艳春他们一眼,只见两人已经上了巨石,开始在山缝之间打眼安装炸药,这时候如果阵势崩溃,就算炸也来不及了,反而会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 “我们上!”我左右招呼了一声,抢过身边一个村民的长矛加入了战团。这时两个惨叫着的伤员正被拖离第一阵线,战阵中间出现了一个向内的凹形缺口,两个感染者朝着这个缺口齐头并进,我大吼一声,全力刺出手中长矛,只觉得手上一震,长矛正中感染者两眼之间。 “阿源低头!”三毛在我身后一身大喊,我下意识地一缩脑袋,一支长矛贴着我的头皮呼啸而过,重重扎在另一个感染者的眼睛上面。我俩同时低吼一声,把手中长矛用力挽了个枪花,甩脱扎在上面的感染者,这时我们面前又有五六只感染者疾冲而至。 “都让开!”我只听到耳边一声大喊,接着大力越众而出,从我们身边向下跳了几阶台阶,然后把手中长矛打横,大吼着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把冲在最前面的五六个感染者一股脑全扫下了石阶。 石阶的一侧凌空,此时并不高,感染者摔下去仍然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向我们扑过来,但大力这一下给我们制造了重新整队的时间和空间,等后面的感染者接近战阵的时候,我们已经重新站好了位置,现在站在第一排的成了三毛、大力、我和杨宇凡。 “第一排,刺!”我听到毛头大喊,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那些飞舞的血浆、残肢和不绝于耳的惨叫似乎唤醒了我骨子里带来的雄性战争狂热,我下意识地刺出手中长矛,每一下都稳稳地命中感染者的眼睛、鼻梁和脑门,眼前的感染者虽然依旧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但从这一刻开始,我完全克服了自己的恐惧,不再把它们当成不可战胜的魔鬼。 “后撤一步!” 我甩脱长矛上的脑袋,向后踩着台阶又上了一步,这时候已经到了那块凸出巨石的旁边,山路被巨石阻挡,在这里缩窄成只容二人并排,我和三毛仍旧第一排,大力和杨宇凡退到了第二排。 “三爷!源哥!不能再往后退了,坚持住,炸药马上就放好了!”毛头在石头上喊。 路窄有路窄的好处,感染者在这个口子上挤作一团,不仅速度变慢,甚至还把自己的同类挤下山崖,我们每一次只要面对两只感染者。这时我们这一年多形成的默契也派上了用场,我和三毛二夫当关,两支长矛不断地吞吐,把挤成一团的感染者逐个扎死,如果我们速度稍慢,让某个感染者欺近身前,准保有一支长矛从我们的肩膀上方刺过来,准确的命中那只漏网之鱼。 “行了,炸药装好了,源哥你们快撤。”毛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稍稍扭头一瞄,只见原本在我们身后的村民已经远远跑开,只剩我们四人在巨石旁边苦苦支撑。 “撤!撤!”我一边嘴里大喊,一边把手里的长矛用力掷出,把对面的两个僵尸扎了串糖葫芦。 我们四人扭头就跑,刚刚绕过巨石,便听见“砰砰”两声并不太剧烈的爆炸声,巨石和山壁的连接处冒出两股白烟,接着传来几声“咔咔”的巨响,我扭头一看,只见整块巨石正缓缓从山壁间蹦落,最后“轰隆”一声,倒在了石阶之上。 这时候几只感染者刚好也绕过了巨石,其中两只被崩落的巨石压了个正着,跑最快的那只被压住了半个身子,胯部以下被压得粉碎,但它还是挥舞着双手朝着我们龇牙咧嘴,直到三毛一矛扎进它的太阳穴,把它钉在地上。 白烟慢慢散去,那块巨石如泰山石敢当一般慢慢显露行迹,它横卧在路面上,足足一人多高,虽然可以想象它后面的感染者挤成一团不停推挤,但巨石纹丝不动,只有感染者恶心的呻吟声隔空传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齐声欢呼出来。 “多亏了你们,要不然今天咱就交待了!”董艳春哈哈笑着过来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要不是源哥警告,只怕早就交待了!”毛头从后面的台阶上跳下来,夸张地挥舞着手走过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感染者来的?半仙啊你!” “没……没什么,只是预……预感……”我手里紧紧地拽着衔尾蛇,顾左右而言其他,“村里人都还好吧?都撤出来了吗?” 众人顿时黯然,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到我老婆了吗?” “你媳妇出来了,跟我妹妹在一块……” “我儿子跑出来没有?” “我爹呢?” “好像逃出来的没几个……” “……” 众人越说越慌神,开始纷纷往山上跑,毛头这时候再要拦,却是拦不住了。我回头检查了一下挡路的巨石,在它上面拍打了几下,就像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看起来坚不可摧,于是我也随着村民一起上了山,去看看村里老幼妇孺撤退的情况。 村里撤出来的人现在都集中在一山路转折处的一个稍宽阔的平台上,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哀鸿,女人们大多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男人们有些默默抹着眼泪,有些则义愤填膺,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我视线随便一扫,便发现在场的人比实际人数少了很多,那几个昨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老人,更是一个也不在。而现在闹得最凶的,则是刚才被感染者咬掉半张脸的小狗子,正被几个村民按住手脚,李瑾蹲在他身旁帮他处理伤口,但他半边脸血丝呼啦的,还在不停挣扎,同时破口大骂: “我×你个小毛头,你这个侏儒!我妈呢?你不是说要救她吗?人没救出来,你让我去送死!” “小狗子你别说了……”一个摁着他肩膀的村民轻声安慰,“狼爷这也是为了全村人好……” “好个屁!你倒是让僵尸咬咬试试?我跟你们说,我狗子就算变了僵尸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瑾站起身来,我询问地看看她,她微微摇了摇头,我跟着她走到一边,毛头阴沉着脸也跟了过来。 “怎么样?还有救吗?”毛头跟我们第一次接触感染者的时候一样,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被感染者咬伤是没有任何治愈可能的。”李瑾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毛头轻声咒骂了一句。 “而且,他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李瑾看了看四周,轻声对着我说道,“确实比以前发病的速度快多了,按照这个速度,他很可能撑不住两个小时!” “还有另外那个……”李瑾又说,“虽然只被咬了手臂,但也见血了,也有些低烧,估计不会拖延太长时间。” “狼爷……”我转过身非常郑重地面对毛头。 “我知道。”毛头黯然地摆摆手,揉了揉眼眶说,“僵尸电视剧我看多了,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说完便朝着小狗子走了过去。 “小狗子我对不住你……”毛头半跪在小狗子面前,把他正常的半张脸上面沾的几根枯草一一捡下来,“你安心去吧,反正这世上你也没牵没挂的……” “你想干什么?”小狗子一下慌了,浑身颤抖起来,“别别别……别杀我!我好着呢,一点感觉也没有,不会变僵尸的,真的……” 毛头默默地站起来,朝董艳春做了个手势。 董艳春叹了口气,跟另外一个村民一起把小狗子从地上拉起来。 “别这样!”小狗子尖声大喊,半边脸上本来已经略有愈合的伤口又被扯破,血沫子随着他的喊叫喷涌而出,“叔!毛头叔!咱俩还是本家啊,看在我太爷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这下连董艳春都犹豫起来,不忍地看看毛头说:“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毛头跳着脚大吼,“等他变僵尸害了全村人?” 董艳春默然,二人押着小狗子往山下而去,小狗子见自己不得幸免,哀求又改成了咒骂。毛头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也没有什么巨大的声响或是惨叫,小狗子的咒骂声突然就哑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包括刚才还在为失去自己的亲人哭号不止的人,都沉默着看着毛头他们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三人才阴沉着脸从山坳边转出身来,毛头径直走到另一个伤员面前。 “啥啥……啥都别说了,我我我……我懂……”那村民结结巴巴地说道,自己撑着地想站起来,但似乎怕得浑身瘫软,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阿俊……你是条汉子!”毛头过去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这叫阿俊的村民站起身以后还是浑身筛糠,牙关咯咯作响,董艳春想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自己颤颤巍巍地往山下走了,毛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也跟了上去,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