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吧。kanshuboy.com 夜已深,天地间仿佛都静谧下来,只有落雪簌簌的声音,在宣告着这个隆冬将会是前有未有的肃杀。 天封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皇城的雪,亦下了也有半尺厚,天寒地冻,街道上鲜少人迹。 杜少陵在兵部埋伏三天了,腹中空荡荡的,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胡乱咀嚼,他的双眼泛着猩红血丝,思绪却一片清明。 他此番,是为了刺杀何源秀。 说起来,杜少陵的身份颇为特殊。 他出身贫寒之家,自小天资聪颖,父母倾其所有供其读书游学,他也算争气,十二岁就得中秀才,乡里兼传“神童”。 一日杜父在集市做买卖,不过偶将喝剩的茶水泼到了大士绅秦蟠脚上,一番争执,其父竟被秦蟠一伙当街活活打死。 秦蟠有钱有势,又有官居吏部侍郎的姐夫做靠山,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杜少陵游学归来,闻知后只大叫一声:“父仇不报枉为人。”遂身怀利刃,在秦府外守候数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终给他逮到机会,将复仇的刀尖捅入大摇大摆走出府门的秦蟠胸膛。 此举自然惹翻了那个自以为可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侍郎大人,杜少陵被打入死牢,只待秋后处斩,在狱中也被折磨得没了人型。 “我若能脱得此难,必让这世间流血三尺!” 杜少陵永远记得,那个漆黑的深夜,昏睡牢中的他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群黑衣人从牢中劫出,接着被蒙上眼睛推上一辆大车,七颠八倒不知道走了多久。 等他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时,已经身处一片树林里,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秦家的私刑下了。 “少小年纪,就敢手刃仇人,看来是个血性之人,也罢,就留你下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杜少陵耳中响起,他抬起头时,见到的是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而真正吸引住他的,是老者身边立着的那个少年。 他年纪看上去很小,而且显然很羸弱,瘦长的躯体缩在披风里,隐没在那群精悍异常的黑衣人中间,一言不发。 他黑漆如墨的眼眸只扫了杜少陵一下,就让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刚从万年寒潭里爬出来。 如果不是那个老者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简直就真要被冻死。 “你的冤屈,少爷知晓,自当替你出头,但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二少的人,日后若起异心,想死都不易。” 然后他就又被送回了牢房,一切如常。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紧接着,这个梦似乎应验了。 那个吏部侍郎莫名其妙地被抄了家,砍了头,他的案子也重新审理,主审官痛快地在判文上批下“此子为孝杀人,忠勇可嘉,待罪发配,以观后效。” 然后,十五岁的杜少陵就被发配到江洲骠骑军,弃文从武,短短八年间就脱了罪籍,如今已是东夏朝廷大员,手握重兵,建牙开府。 寡居多年的母亲,也享上了清福,出入有人伺候,再不用抛头露面去替人浆洗衣服度日。 这一切,皆二少所赐,他对自己的恩情,犹如再造。 杜少陵向来是知恩人。 今天这一击,杜少陵怀着一击必杀的准备。 他守了三天,这三天日以继夜观察何源秀的起居习惯,今天这场雪,下得这么大,他清楚知道,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这日,何源秀和以往一样,在梳洗过后,先喝一盏清茶。 就在这个时候,他只看见窗外有锐光一闪,接下来,血光溅出,这个手握重权的朝廷兵部尚书,惊骇地看着那一抹亮光,甚至没看见出手的到底是谁,就这么斜斜倒下——死不瞑目。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只看见血光一闪,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惊声骇叫,只听着乱糟糟的脚步声,一窝蜂地朝这里涌来。 杜少陵从死透的何源秀身上摸出虎符,狠狠抹了一把脸。 然后,身子一弹,几个兔起鹘落,没多会儿,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纷纷扬扬的大雪,似知他离去。 那浅浅的脚印,眨眼就被掩住了…… 雪,还在继续下着。 天封 张灯结彩,红烛喜宴,笙乐阵阵。 外面到处都是鞭炮声“砰——啪!”,唢呐热热闹闹地吹着欢快喜庆的调子,真真是人声鼎沸!这么喜庆,听得她心中满满的,似要融化。喜阁中,烫了金的“囍”字在儿臂粗的红烛映照下,宛如流金。 芙蓉红帐软软地垂下,在烛火下,仿佛沾了说不出的风流。 她凤冠霞帔坐在芙蓉帐中,眼观鼻,鼻观心,唇角带着满足的笑。 光秃秃的指甲还没长全,纤秀的手指带着细小的划伤,碰到的时候,依然会让人不由“咝咝”地叫出来。 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指尖*着膝上的流苏裙,水润光滑,仿佛有细细的流水在掌心流淌。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穿上火红的嫁衣。 可今天,那样的恍惚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这一刻…… 只有满足,说不出的满足。 胡荼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沾不得酒,丢了满堂的宾客,直接回了喜阁。 刚开了门,目光就撞见芙蓉帐下,那一抹消瘦单薄的火红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她,小狮子心里都会不可抑制地缩了缩。 细小尖锐的痛,从心脏的位置,蓦地袭遍全身。 让少年男子清美的脸上,忽地显出一抹恍惚的神色。 “二少。” 鱼微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清美宛如神祗的少年男人——大夫都说了这个时候,不适合洞房。少爷如今伤的可是在大腿上,他就不怕扯到伤口,更难痊愈?这个刘盈,果然是色女!他就没看走眼! 小鱼微实在有些忿忿,狠狠瞪了刘盈一眼。 后者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完全被火红色的流苏盖头遮得严严实实,哪知道鱼微的不满有多强烈! “你下去吧。”胡荼忽然道。 “可二少您的伤……”鱼微惊惶起来,这伤实在憋屈,倘若不仔细着,恐怕就难好全了。 “无妨。” 鱼微还想再说些什么,猛地撞见少爷脸上和煦的笑容。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嗜笑的人,从来面上如覆一层冰雪,看了就觉着冷。可如今,胡荼嘴角那抹温软的笑,却宛如月破云出,消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戾气,带着些许的羞涩与期待,让人看了禁不住心中砰砰乱跳。 鱼微当即心中一动,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连忙把二少扶到床边,然后合上了朱红色的檀门,悄悄守在外面。 鱼微一走,这里就只剩下胡荼和刘盈二人。 喜阁中静悄悄的,只有火烛的灯芯,不时发出细微的炸裂声。 两人的呼吸也是极缓,极慢。 在这铺天盖地的大红色中,胡荼静静地伸手握住了刘盈的手。现在他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他胡荼的妻子。 一瞬间,小狮子的眼睛亮得有些惊人。 他轻轻挑开她遮面的流苏,在火红的烛光映照下,刘盈的眼眸宛如水波盈盈,仿佛要被人吸了进去。许是抹了一点儿胭脂,她脸上的苍白也被遮住了,只有粉粉的白,嫩如新剥的荔枝,水水润润。 胡荼心口猛地一缩,腹下一股邪火来得猛烈而急促。 他熟练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仿佛解开了无数次,线条完美的薄唇,轻易寻到她胸前那抹嫩白,俯首下去。 “胡荼,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轻轻推着,却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他身上未好的伤。胡荼头也不抬,哑声道了一句:“夫子,你今天很美。” 刘盈身子倏地僵了一僵。 夫子,那一声,还是夫子…… 一股泼天的凉意,在悄无声息中席卷了全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这凤冠霞帔,这红囍盈门,这芙蓉帐下,这鸳鸯比翼的时候…… 他还当她是夫子。 夫子,仅仅只是夫子而已。 红帐垂下,刘盈只觉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揪着,一阵阵尖锐的痛,眼角的晶莹一晃湮入火红色的鸳鸯枕,眼前的一切模糊开来。记不清双唇相贴,心中撼动还是悲意,纵相濡以沫,却也心中揪痛。 在红烛淌泪的时候,青丝披散,肢体纠缠。被翻红浪,一开始刘盈还在胡思乱想。渐渐地,她眼前一切恍惚起来,白光绚烂,酥麻从最羞人的地方一直窜入心坎,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紧身前的人。 被翻红浪,莲红坠雨。 眼前的光从白光变得绚烂,到最后,她完全分不清明明暗暗的颜色,只能大口大口*着,到最后浅浅地*,身上的少年男子紧紧地揽着她,仿佛要揉入血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撑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沉沉昏睡过去。 第二十七章 这一觉,睡得分外沉实。 第二天胡荼还没醒来的时候,忽觉得身边凉冰冰的,冷气灌入喉中,他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身子说不出的清爽,已经很久没这么舒服了。 他抿唇,静默地体会了一下这样的感觉。 一抬眼,就看见满室煌煌的红,红得几近刺目,儿臂粗的蜡烛燃了不过浅浅一层,上面流淌下的红泪,在龙凤鎏金的烛上,显得分外喜气。然而,少年男子晶亮的瞳仁中还不等闪出星星点点的柔光,不知想到什么,忽地阴沉下来。 喜阁外,有两个熟悉的声音—— 尖细的稚嗓是鱼微,另外一个清冷点的女嗓是刘盈。 “姑娘,您怎么自己跑去端水了,这个事,我来做就好了。” “去准备一些蒲黄和白芨。” “这些是……” “二少的腿伤拖不得了,你按照这张单子去抓药,然后熬了送来。” 胡荼在喜阁内,眉头轻轻地拧紧,他知道她会医术,不过如今东夏的医术,早已没落,病久了,也不过是只有与土为伴这一条路。不一会儿,他听见门开了的声音,被子被人轻轻掀开,胡荼只觉浑身一凉,还不待反应,一双柔软的小手静静地捞出热毛巾,利落地开始帮他擦着身子。 他清晰感到那双小手从胸膛,一直到下面。 就当刘盈要擦到下面某个部位的时候,胡荼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一把抓住了刘盈的手腕,眼皮没有张开,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夫子,下面的事,让鱼微来做就好了。” “你和我还要避讳那么多吗?”刘盈拧眉。 “这是在白天,我不想伤到你……” “就你现在的模样,还有力气伤人啊?”她取笑道。 刷地一下。 胡荼的眼睛猛地张开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刘盈,那目光亮得仿佛要咬人,刘盈的笑语被他这么一吓,乖乖吞到了喉咙中。 她想起昨晚,清秀的脸蛋红得几乎要滴血,汗珠凝在鼻尖,连声音都小了几分,“昨天你折腾了足足一晚上,还不够吗?” “夫子可以试试。”他哑声,淡淡道。 “张开腿!”她被他毫不掩饰的话又弄了个大红脸,只得低声道。可是话说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对,一抬眼,就看见小狮子眸光黑亮地看着自己。 她连忙低下头。 虽然说话没个荤素,不过他还是乖乖张开了腿。 刘盈帮他擦身的空儿,特意小心避免热水沾到伤口。正擦着,鱼微拿着药进来了,“姑娘,您开的药,已经让她们去熬了,熬好就会送来。不过,这些药管用吗?” 他话说到一半,也不知撞见什么,一声惊呼,红木门“砰”地一下摔上了,口中不迭道:“少爷,姑娘,你们继续,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刘盈愣住了。 看看自己,又看看胡荼。 难怪鱼微会误会。 她像是被猫咬了一下,慌忙从胡荼身上爬下来,抬头一眼见到胡荼眼中亮晶晶的,似笑非笑,慵懒得像一只半寐的狮虎,收起爪牙,倒要看猎物到底怎么办。刘盈又羞又恼,狠狠剐了他一眼,连忙出去打开门。 试了几下,门居然打不开。 刘盈愣了,拍了拍门,“鱼微,把门打开!” “姑娘,你们继续吧,外面由小的帮忙守着,绝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鱼微背靠着门,红着脸,自顾自地说。 刘盈脸都青了,继续用力拍了拍,“开门!” “二少是年轻人,火气虽然旺了点,但是姑娘好歹比少爷大个五岁,适时地为二少着想一下,他那个腿伤,实在不宜运动太剧烈。” “哧!” 胡荼听到这,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温软纯净,似清澈的水晶在水波中闪动。 刘盈脸色彻底黑了。 “鱼微,蒲黄!白芨!立刻给我拿来!”最后这一声,声量分外的足,震得喜阁外面的屋顶,都簌簌落下了零星的灰尘。 这些都是治伤的药。 鱼微纵是偶尔脑袋少根弦,这会儿也明白自己会错意了。 “咯吱”一声。 小家伙红着脸,把东西递了进来,“姑娘这是自己配药?” 刘盈实在被他刚才那番话给闹烦了,“嗯”了一声,显然不想多罗嗦。 鱼微紧张兮兮地拉开笑脸,跟了进来,“这治得是二少的腿伤?用这些管用吗?大夫来时,开得也是这几味药,可是治到现在,还没好全。” “鱼微!” 眼见胡荼的脸又沉了下来,鱼微连忙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