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陈允沿都在病房里陪着朝暮。 直到陈文昭的电话打来，他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朝暮现在也不讨厌陈文昭了，反而觉得他很好，尤其是护短这一条。 “朝暮，我明天再来，”陈允沿笑着，停顿了几秒，“我能抱你吗？” 他当然没有等朝暮回答，直接俯身，双手环住朝暮的肩膀和背，停留了两三秒就放开。 “朝暮，明天见。” “明天见……” 朝暮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他舍不得陈允沿。 他以为，就算不见面，也能熬过最后的时间。 可事实就是，这样好的陈允沿，他怎么舍得呢？ 恨不得每一天的每分每秒，都能待在陈允沿身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陈允沿。 他很贪婪，想让陈允沿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想让陈允沿在自己身上白白浪费几年的时间，为了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拥有一段好的回忆。 可他也不知道，陈允沿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 下午出了太阳，路面低洼处积的水，折射着阳光，有些过于明亮晃眼。 陈允沿一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秦母担忧地看陈文昭，陈文昭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却是皱着眉。 既然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那也不用想着去逃避，倒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算是弥补一些遗憾，只是独自一人时，难免会被伤心包裹。 再明媚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冰凉。 陈允沿坐在飘窗上，曲起腿抱住，头埋在膝盖上，侧头看窗外的树叶晃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时的天空，是难得的艳丽，五彩斑斓布满，宛如一卷巨大的画作，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朝暮……他也看见了吧。 同一片天空下，两颗渐近的心。 晚饭，陈允沿只吃了小半碗米饭，连他平时喜欢的菜，也只夹了一两块。 一天的时间总是这样短暂，仿佛是在眨眼间，就进入了黑夜。 “咚咚——” 陈允沿盘腿坐在床上，听见声音扭头看去，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知道轻易就能被看出。 “沿沿。”陈文昭走进来，关上门，在陈允沿面前坐下，疑惑又担忧。 “哥……” 陈文昭靠近一点，抱住陈允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背脊，“没事的沿沿，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知道吗？” 有时候，来自亲人一点点的关心，就能让一切负面情绪，陡然放大，压的人喘不过气。 陈允沿压抑着情绪，双手抱紧面前的人，抱住一片沉浮里唯一的救生木板，但心里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一下子笼罩住他，眼眶拦不住泪水，他也拦不住朝暮的离开。 “呜……” 细碎的哽咽，滚烫的泪水，也让一向沉稳的陈文昭有些慌乱，可他能做的也只是陪着。 “哥……朝暮……”陈允沿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却又停下，死死咬住嘴唇，始终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可他明明都打算好了一切。 听到朝暮的名字，陈文昭只是皱眉，低声问：“朝暮怎么了？” 陈允沿闭着眼，泪水也还是不断涌出，“朝暮他……得了癌症……” 这样的消息，还是让陈文昭心里空白了几秒。 尽管朝暮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从旁人的立场来看，又的确是非常优秀的，在陈允沿这里，更是顶好的位置。 “他……”陈文昭说出一个字，半天没有后话。 陈允沿像是要在这个夜晚，流干净所有的眼泪，陈文昭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湿热，一切的安慰劝说在他这里也毫无用处。 “沿沿……你也不想让朝暮看出来吧？”再哭下去，明天还见不了人了？ 果然，还是朝暮的名字管用。 陈允沿下一秒就放开陈文昭，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抽噎着，“那……那怎……怎么办……” “你等一会儿……” 陈文昭离开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拿着毛巾，里面裹了东西。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陈允沿自觉地移动，面朝着陈文昭，乖乖地看向他，浅棕色的眼眸还带着湿润，水汪汪的。 “闭眼，可能有点冰……” 陈文昭一手抬起陈允沿下巴，一手将裹着冰块的毛巾，轻轻敷上哭的有些肿的眼睛，不停地移动位置，不放过一个边角。 “真的有用吗？”陈允沿睁开另一只眼睛，斜看向面前的人。 陈文昭：“没用。” “啊？”陈允沿握住陈文昭拿着毛巾的手，脑袋往后退了一些，睁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陈文昭：“你倒不如想想，为什么要哭这么久，都不用担心明天眼睛肿不肿了。” “哦……” 陈允沿一看陈文昭那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又乖乖的凑上山，把眼睛贴上裹着冰块的毛巾，神情又变得低落。 这下，陈文昭也不说什么玩笑话了，认真地给陈允沿敷眼睛，换了一两次冰块，才让陈允沿乖乖躺下睡觉，走之前又揉了一把他脑袋。 夏夜里的天空，总是会出现漫天的星星。 他们这个小镇，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允沿想，他一定要给朝暮留下深刻的印象，万一还有下辈子呢？那他们岂不是又可以继续在一起？还有可能，相守到老。 那些心里的期许，化作点点荧光，奔向遥远的天际，大概真的会被实现。 陈文昭照例敲了敲门，一打开，整齐的床铺上，早已空无一人，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陈允沿，知道了地址，也打算去看看。 天没亮的时候，陈允沿就醒了，听到外面秦母放轻的动作，在一阵关门声后，就迅速起床。 秦母每天三四点就出门上班，陈允沿收拾完，拿上昨晚就准备好的东西，悄声溜了出去。虽然陈文昭也会同意他去，但他想早一点，再早一点。 陈允沿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到六点，走廊上的人都还很少，能看见几个护士， 他不知道朝暮有没有醒，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盒子东西。 “沿沿？”病房门从里面被轻轻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朝妈妈。 陈允沿站起身，扬起笑容，“阿姨早上好。” “你……暮暮他醒了的，你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