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礼背着书包出门,林赴年已经在门口等她一会了。 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并肩走远,沈鸿才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醒了?”李丽见他突然打开房门,有些诧异,嘴边又难免埋怨:“醒了干什么不出来,今天你女儿艺考,那么重要的一天,你也不说点什么。” “......”沈鸿没回答,只是目光始终盯在走远的谈礼身上。 - 早上到班级的时候,徐落沉就呆在班级门口等着她,和她一起的还有江源。 “欸,你们两个加油啊,好好考。”江源靠在瓷砖上,懒散地说着鼓励她们的话,“尤其是你啊,我可不担心谈礼,你可得给我争口气。”他那欠揍的话是对着徐落沉说的。 所以也不出意外地被徐落沉狠狠原地踩一脚。 “嗷!” “江源,你小子找死是不是!”徐落沉气急,狠狠用眼神剐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人又闹起来了。 谈礼和林赴年就在一边,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大早上紧张的气氛,如今也被他们两个人给冲淡了不少。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明明还笑着,可是心里却乱的不行。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她的心里都在发慌,好像预感着即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时间越接近,她内心就越恐惧。 林赴年就站在她的旁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别紧张,等会你们坐校车走的时候,我和江源一起来送你们。” 他安慰的声音传入耳畔,谈礼闻声一怔:“可是我们走的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在上课。” “那又怎么样了啊。 我有办法。”少年昂起头笑着,清晨的阳光落入他的发间,把他有些长的要遮住眼睛的头发映成棕色。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礼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他好像瘦了点。 面前的人被早晨的第一束阳光拥抱,在柔和的光晕里,林赴年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一股力量:“别想其他的了谈礼。 加油,前面就是未来了,你的未来,一定是最耀眼的。” 他的话里有股韧劲,像是冬天暴风雪里屹立不倒的松,永远不会轻易被吹垮。 那时候谈礼只觉得这是一句安慰她的话,哪怕他说的很认真,她也依旧没底气回答一句肯定。 后面过去了许多年,她再想到这一天,倏的无比后悔。 那天她应该说话的,开口也问问他。 问问他,你的未来呢,又在哪里? - 上午九点,江中要参加艺考的学生陆陆续续的被老师整好队,一起乘坐校车去规定的考场。 谈礼走在乌泱泱的人群最后面,她们班的所有同学都在彼此打气,刘音更是比任何一个老师都要紧张。 在平日里那些关系不好有矛盾的同学,也在这会放下了芥蒂,真心地祝福鼓励着每一个人。 只有她们每一个人,明白这一场艺考背后的艰辛。 谈礼等在所有人的最后,看着面前的大部队迈着步子,每个人都脸色紧张地走下楼梯,徐落沉也被挤在人群里,还不忘喊着她。 她站在楼梯口,迎着走廊边吹来的风,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在这个无数舞蹈生都期盼已久的艺考当天,她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次想起了沈榆。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转眼间,这已经是沈榆去世的第三年了。 谈礼有时候经常会恍惚,想起如果当初沈榆没有出事,那今天和她一起去参加艺考的人,会不会也有她。 楼梯口的风有点大,她想着想着,风吹着她眼睛干涩,鼻子都有点酸。 没人知道她,从学舞蹈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背负了两个人的梦想。 也许无论前方到底是什么,她都要去搏一搏。 为了她自己的舞蹈梦,更为了带着沈榆的那一份走下去。 “阿礼,快走啦!林赴年他们两个不是说要来送我们的吗?人怎么还不来啊。” 直到熙攘的人群慢慢都走下楼,徐落沉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走廊望着,边说边抱怨。 “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我们今天在三楼排练啊,他们两要是敢失言,等考完试我一定要揍死他们!” 徐落沉絮絮叨叨不停地抱怨声,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 谈礼看她碎碎叨叨又不停张望地样子不免失笑,她笑着应了一声:“来了。” 话落,她伸出腿,刚要走下楼梯,背后却突然被人伸手狠狠推了一把。 恐惧和失重感在她没站稳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她根本来不及站稳,就被人用力地朝着楼梯下推。 谈礼整个人被推着滚下了楼梯,胳膊和腿都硬生生地嗑在了尖锐的台阶上,她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想什么。 单薄的身体滚下楼梯,撞倒楼梯口的杂物,里面的东西净数都打在了谈礼的身上。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等她意识到一切的时候,能感知到的只有疼痛。 来自身体四面八方的疼,疼的她咬牙,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疼死过去了。 她的腿被杂物里倒出来的玻璃割伤,正在往外不停地冒血。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流逝,疼的人浑身冒汗,几乎睁不开眼。 徐落沉在旁边尖叫着喊着她的名字,周围还没走下楼的不少女生也都纷纷愣在原地。 她的周围漾着一大片的血,甚至都感觉不到腿上的知觉。 徐落沉还在不停喊着她的名字,可是现在她痛苦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谈礼逐渐听不清周围尖叫害怕的声音,下意识求生地努力想睁开眼,她怕自己现在闭上眼睛就会一睡不醒。 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人撕裂开了,疼到她只能勉强眯着眼,才终于在模糊视线里,看清站在高处楼梯口的人。 是沈辞。 她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双手环胸看着她,眼神轻蔑又癫狂。 在这一刻,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崩溃地终于有一刻明白。 原来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在等这一天。 等这一天,距离她离舞蹈梦最近的时刻,亲手碾碎,摧毁她。 让她这些年的努力腹水东流。 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某一刻,谈礼几乎崩溃,她感觉不到腿上的知觉,冲进她感官知觉里的是密密麻麻的疼。 一切都结束了。 她几乎痛苦地闭上眼,在这被赋予濒临死亡最后的一点希望,亲手被人掐灭,她突然想跟着这场血泊一起死去。 她的梦想,她的生活,她的未来,她的一切,毁于黎明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谈礼突然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活下去,她倏然失去的求生欲,让她再也无法强撑着意识下去。 她内心的一切都在倒塌,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那个怀抱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地叫她鼻酸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