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皇兄都认为贺知余是有心报复。 可见贺知余在促成答应鞑靼和亲之事上的表现有多招眼了。 啧。 过得许多年,竟仍这般厌她恨她?便那么念念不忘吗? 李妩懒懒躺在美人榻上,伸手点一点葡萄,她的大丫鬟清芷当即动手将葡萄剥了皮喂到她嘴边。一连几颗清甜的葡萄下肚,轻抬眼帘,见清芷欲言又止,李妩笑,语气轻松:“有话便直说。” 清芷将一颗新剥好皮的葡萄再喂到李妩嘴边。 待李妩吃下以后,清芷方小声道:“奴婢是替殿下不平。” “贺大人堂堂七尺儿郎,竟是拿得起放不下,为着多年前的事,这般算计殿下,实在小肚jī肠,叫人不齿。那鞑靼是什么地方?殿下当真去鞑靼和亲……” 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和大晋相比,鞑靼只称得上弹丸之地,且鞑靼人野蛮得紧,不提两国习俗诸多不同,那日子能好过得起来吗? 清芷想着这些便心疼李妩,禁不住眼眶微红。 她低下头,掩起眼底的泪。 “我是大晋的长公主,若我嫁去鞑靼能换来百姓安宁,便是我该做的事。” 李妩对清芷仍是在她皇兄面前的那番话。 “不过我确实也没想到他对当年的事这样耿耿于怀。”她笑一笑,手指再次点一点葡萄,示意清芷继续剥葡萄来吃,“我得好生想一想,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清芷小心问:“殿下有法子吗?” “没有。”李妩微抿唇角,“但天无绝人之路,鞑靼的使臣既未到京城,不必太过着急。” 贺知余,贺大人。 李妩从内心深处翻出那些与他有关的回忆,兀自琢磨起来。 …… 宣平侯府。 秋日深夜的凉风自微敞的轩窗chuī入房中。 贺知余睡梦中醒来,回想起梦境,一张脸yīn晴不定——这些日子他已不知第几次梦见李妩。 属于她的香与甜清晰如昨。 那一声声如呢喃的温言软语响在耳边,却已离他如此遥远。 这些年,这个人便一直这样折磨他。 时不时闯入他梦中,叫他想忘也忘不了,叫他记起她的绝情,记起她一副冷硬心肠,刻骨铭心。 但她回来了。 离开京城足足三年之久,她终于回来了。 贺知余将手臂打横搁在额头上,双目紧闭,徐徐吐出闷堵在胸口的浊气。 李妩定会来找他,他知道,也确信。 这一次,他绝不会如三年前那样给她离开的机会。 心下想着,贺知余睁开眼。 一双眸子犹如两簇烧得正旺的火苗。 于是贺知余在与李妩久别重逢的第三日,等到李妩出现在宣平侯府。 彼时他仍在衙署办事,府里派了人来递消息。 贺知余没有着急赶回府去。 他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个小厮以后继续忙于手里的公务。 贺知余回宣平侯府是在放衙之后。 得知李妩在正厅,他径自去往侯府正厅。 迈步进去,便见侯夫人与府上的小娘子小心谨慎陪在一旁。 几个人一见贺知余,如蒙大赦。 她们之所以如此乃因晓得李妩这位平阳长公主不好惹。 往前有位国公府的少爷在她面前多嘴多舌,便被她叫侍卫把人押下,摁着跪在大街上被扇耳光。 那少爷受此折rǔ,心下难堪,当夜便自寻了短见。 幸得小厮及时发现把人救回来。 然而事情闹得这样大,李妩有当时的大皇子与彼时尚是四皇子的皇帝陛下相护,最终不过被罚禁足府中半月。反而那位少爷,从此远离京城,再没有回来过——怕也是觉得没脸再回来了。 贺知余主张大晋与鞑靼和亲,鞑靼偏又希望平阳长公主嫁去鞑靼…… 任谁都瞧得出来,他这一次是蓄意报复。 以长公主的性子能咽得下这口气?谁知长公主今日是不是来找贺家麻烦的? 怕不小心激怒李妩,她们只能盼着贺知余赶紧回府,让他自己解决。 坐在上首处的李妩似对众人心思浑然不觉,气定神闲搁下手中茶盏,慢慢抬眼去看贺知余。视线在贺知余脸上定一定,她莞尔一笑,语气熟稔:“贺大人,你终于放衙了,我等你许久。” 红衣乌发,肤白胜雪。 嫣然而笑的模样与梦中的那一道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贺知余看着她,冷淡客气。 “不知长公主殿下前来府上所为何事?” “多年未见,想与贺大人叙叙旧。”李妩站起身,含笑瞥向旁边的宣平侯夫人与贺家的小娘子,“贺大人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叙旧?” 贺知余听言沉默了下,转身往正厅外走。 李妩笑着,抬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