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珊这是故意要逼所有人帮她找寻。 李碧菡见这不是一个事儿,轻声道:“江小姐,我们帮珊瑚郡主找找吧?” 七八个女孩子分散开来,在崔珊之前呆过的地方寻觅起来,每个地方都不放过,埋着头一边走一边寻觅。扒开花丛,瞧个分明,生怕落下什么地方。 崔珊扬着头,不寻凤钗,只是用监督的样子,盯着帮她寻钗的小姐们,偶尔大喝“不许偷懒,把我找凤钗”。 素妍望向胡香灵,她用最快的速度,揭穿了胡香灵害人的伎俩,胡香灵便这么快要寻找新的靠山,想要靠上崔珊。胡香灵倒不似其他寻钗的人,她只是将目光流转在所有小姐身上,更多的是在看素妍。 如果凤钗真是被人偷了,胡香灵有最大的嫌疑。 好几次,胡香灵想要接近素妍,而她如同躲避瘟神一般,总是远远地避着胡香灵。 胡香灵跺了一下脚,很不甘心。 素妍一路寻寻觅觅回到夫人、太太吃茶、尝梅的亭子里,面露不悦。 虞氏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素妍道:“娘,珊瑚郡主的凤钗不见了,我们这么多人,细细地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大公主目光停驻在崔珊的头上,“可是那支嵌了宝石、南珠的金凤钗?” 崔珊几步走到大公主身边,“都找了许久,还是找不到。” 大公主扫过几个女孩子,好几个都是经常见着的,“凤钗价值不菲,该不会是被人给偷走了吧?” 崔珊今儿满头珠钗,甚是华贵,这和大公主的装扮极为相似,都是满身的珠光宝气。按理若是其他头饰少上一支、两支也瞧不出来,可偏生是最耀眼的凤钗。 胡香灵沉思片刻,走了几步,经过李碧菡,手臂微抬,道:“郡主,下令搜身。大家都细细地寻过,都未找到,一定是被人偷了。” 虽是小孩子的事儿,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千金小姐,各府的夫人、太太自不允许。 胡香灵看似镇定自如,可眼睛还是出卖本心。即便是一些细微的表情,可还是落在看似漫不经心的素妍眼里。 胡香灵有鬼!她提出搜身,这真真是给虞氏出了难题。不同意,就寻不回凤钗;若同意,又置众家小姐的颜面何存。 素妍走近母亲,道:“娘亲,女儿觉着,今儿有人故意生事。” 胡香灵本想让素妍出丑,可今儿素妍一直在防着她,连近她都不可能,现在素妍又站在虞氏的身后,与她相隔十余步之遥。但她不能被搜身,一旦搜身,就会成为今儿宴会的笑话。 拿定主意,胡香灵身子一转,近了李碧菡,趁其不备,快速地将凤钗塞到李碧菡的手里,这一系列的动作,迅速快捷,半点不拖泥带水,在她们前面又站另两个小姐。 李碧菡被凤钗一惊,触指生凉,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叮当”一声,凤钗跌落地上。 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响惊住了。无数双眼睛都锁定在地上的凤钗上。阳光下,巧夺天工的凤钗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上面镶嵌的宝石、南珠如星子般夺目。 站在李碧菡身侧的吴小姐一愣,生怕被人误会是自己偷的,反应敏捷,大叫:“是你!凤钗是你偷的!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李碧菡整个人怔住,“我……没有。明明是你想把凤钗塞到我手里。” 吴小姐道:“我今儿就没近过珊瑚郡主的身,如何拿了她的凤钗。我可知道你和珊瑚郡主是最好的朋友。” ☆、021嫁祸 无双数质疑的目光汇聚而来,像无数的厉箭,射落至李碧菡身上,她一张娇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藏匿起来,连争辩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没有。我没有……”险些就要哭泣出声。 素妍道:“我相信李碧菡小姐没拿郡主的凤钗。她是被人陷害的。” 李碧菡见素妍帮自己说话,心里微微感觉温暖了一些。 凤钗是从李碧菡身上掉了下来,但素妍肯定李碧菡不会拿她的东西,李碧菡的母亲是商贾之女,家中什么样值钱的东西没有,就连大公主所用的首饰、布料大多都是李夫人铺子或李夫人娘家兄长供货。 吴小姐心下一紧,“江小姐是说我在陷害她?是说我偷了凤钗?”那凤钗掉落在吴小姐和李碧菡二人之间,如果不是李碧菡,自然就是从她身丢下来的。 素妍忙开口道:“我也相信吴小姐的清白。” 崔珊心想:这个素妍,说相信李碧菡,又说相信姓吴的,搞什么花样,不会是说来说去,又说是李碧菡偷的吧。李碧菡可是她的朋友,她不可以让人把自己的朋友当成偷凤钗的贼。拿定主意,打乱素妍的话,道:“我想和大家开玩笑,凤钗其实是我给碧菡的,然后又让大家帮我找。” 素妍可不相信这样的话,她刚才可是看得真真的,胡香灵神色古怪地穿梭其间,就在她离开吴、李二小姐的时候,那凤钗就出现了。 大公主微愣,带着质疑。她也相信李碧菡不会拿崔珊的凤钗,两家多有交情,是不可能偷的。“你这孩子,这种玩笑是乱开的么?” 崔珊道:“娘,我就是觉得闷,想开个玩笑。碧菡,我们是想和大家开玩笑,对不对?” 李碧菡微低着头,生怕今儿这事就沾到自己身上,弄个说不清楚。既然崔珊要替自己解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番纠结,道:“凤钗是郡主给我的。她说实在太闷了,想和大家开个玩笑。” 听她说罢,崔珊面露失望之色。莫不真是李碧菡偷的,否则哪会这般配合。 折腾众人这么久,就是崔珊开的玩笑。这太阳底下也够热的,大家虽不言语,可神色中的愤然表露面上。 大公主面含责备,可这事儿到底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险些让大伙误会了碧菡。碧菡,郡主不懂分寸,你自来是个懂事的,下回可不许陪她胡闹。” 这等情势,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玩笑。 虞氏笑道:“姑娘们快尝尝今年的枇杷,年逢好,比往年的更甜更多汁。就连我都连吃了十几枚。”一面叫周围侍候的丫头、婆子捧着盘碟,让太太、小姐们都取了枇杷。 素妍一口咬下,入口即甜,转而又有些微的酸,真的是又开胃又解暑。蓦然寻觅,发现李碧菡站在李夫人身后,神色沉闷,即便凤钗事件以“玩笑”结束,可她难以释怀。 被人误会,险些还当成了偷走崔珊凤钗的贼,换作是谁也不会当作没有发生。 胡香灵取了两枚枇杷,继续与崔珊说话。 崔珊坐在大公主身边,正与几位夫人、太太悠闲地吃瓜、尝梅。虽说是沙梅会,江家郊外的庄子送了一车又大又好的西瓜,切开来,瓜香扑鼻,翻沙流汁,诱人品尝。 皇城的西瓜多在六至八月上市,在五月成熟的瓜,价高难得,像江家这样精挑细选的好瓜更是难得了。 虞氏见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笑道:“今年果蔬庄子上又是大丰收,枇杷、西瓜长势极好。我特意备下了果礼,到时候各位夫人、太太都带上两篮回家吃。” 吴夫人吃着瓜,随侍丫头捧着盘子,接着瓜籽,笑道:“到右相府参加宴会,有吃还有得拿呀。”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今儿右相府这场沙梅会用意明显,就是为了替六爷选妻,那些年满十三至十六,只要尚未定亲的名门小姐就来了二三十个,亦有七八位十来岁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自然是想与右相府的素妍交好,亦或是为了借着宴会长些见识。 胡香灵吃了块西瓜,见着数对母女其乐融融的画面,心头有些发酸,远远儿地避开。 素妍看在眼里,挑了另一条捷径,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胡香灵满腹心事地移来。 “胡香灵!”素妍一声大喊,吓得胡香灵身子一颤,惶恐地张望四周,见越来越烈的日头下,并无旁人,胡香灵也大了几分胆子。 胡香灵道:“妍妹妹找我有事?” 素妍冷应一声,从上到下的审视对方,胡香灵今儿穿的这身夏装的布料,亦还是素妍送给她的。是去年做的,今年穿上略有些短,露出了七成新的绣鞋来。 素妍目光咄咄逼人,仿佛剑光一般,似要剥离她的伪善,将她看个分明。 胡香灵浑身一颤,面露怯色,步步后退。 假山后的小石桥上,过来一个华衣少年。在花园的那头,是十余名少年,个个衣着得体,正做着续对、作诗、填词的雅事。他每每看到,都觉得头疼,不是不会,而是这些少年都把这样的事当成了扬名的手段。 唉,还不如去看看花,赏赏美人呢。 抬头时,一个仙女般的小姑娘映入眼帘,有些许的意外,那小仙女居然在欺负人。 他不由得长长轻叹一声,连仙女都会伪装,就别说旁人了,他最爱看热闹,尤其是这种不易被人发现的热闹,纵身一跃,藏在石桥之下。 素妍直将胡香灵逼到假山下,“不做愧心事,不怕鬼叫门。” “我……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 胡香灵最大的本事就是会演戏,原以为她的手段会有多高明,如今看来着实拙劣的很。素妍反复思量,为曾经的自己为何败在了胡香灵的手里感到气愤。从胡香灵设计自己染病、又送药膏的事,可以看得出,胡香灵其实是一个极有心计的女子。 白菲得了素妍的叮嘱,带了李碧菡从另一条路小心翼翼地过来,脚步轻柔得让人不易察觉。素妍看到了二人的身影,而胡香灵背对着假山,一脸惊慌,她不知道素妍到底知晓多少。 ☆、022警告 素妍仔细地剥去枇杷上的皮,动作漂亮而优雅,剥罢了皮,塞到嘴里,似在与人闲聊一般。“崔珊那枚凤钗的事儿,你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了我的眼睛。胡香灵,你在自己家里怎么做,那是你自家的事儿。可今儿,都算计到我们右相府来,实在过分!” 胡香灵一脸茫然:“妍妹妹,珊瑚郡主都说了那是她和李小姐开的玩笑。” 装得真好,好单纯的脸。 素妍笑了两声,“珊瑚郡主如此说是要保护最好的朋友,不想被人误会污了李小姐的名声。可我瞧得真真的,珊瑚郡主头上的凤钗是你拿的,如果不是被人发现,我想……今儿你是打算把凤钗拿回家吧?” 胡香灵没想到素妍会毫不掩饰地说出来,她们再也做不得朋友了。“你诬陷我,你……” “好了。此处又没外人,如果我真要凿破真相,会在这里说么?那凤钗是藏在你身上的,为了不让旁人怀疑,居然会说出搜身的话。明知道今儿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尊贵的夫人、小姐、有地位的诰命夫人,就算是我娘,也不会同意对各位小姐搜身。所以,这也给了你机会,你趁着众人都在议论搜身的话题,巧妙地想把凤钗塞到李小姐手里,李小姐被吓住,根本不敢接手,凤钗就落到地上,而你以最快的速度闪离李小姐身边。凤钗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吴小姐的注意,在吴、李二位小姐争辩的时候,也为你成功掩饰好自己寻得了机会。” 素妍一半是根据自己的推测,一半则是今儿胡香灵奇怪的举动。 胡香灵瞪大眼睛,面露惧意:她真的看到了!把一切都瞧在眼里。 却未想到,这是素妍在试探。 见胡香灵害怕,素妍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继续道:“旁人没注意你,不表示所有人都未看到。那会儿,我亲眼看到你走近李、吴二位小姐身后中央,成功嫁祸得手后,你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凤钗和李、吴二小姐身上,快速远离。胡香灵,你的确有心计、够冷静,如果不是你送药膏想害我毁容,也许我不会这么留意你。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今日选择碧菡,是因为听说碧菡和珊瑚郡主是好朋友,而你想和珊瑚郡主做朋友。” 这是难得的一次长话,素妍越来越厌恶胡香灵。 正午的阳光很烈,她却感受到了阵阵寒意,还有心底涌起了痛快。 胡香灵面露恐色,她未想到,素妍知晓自己的用意和想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和强势,以前虽然任性,却不会如此冷静。 一时间,胡香灵有种错觉:这是不是素妍? “胡香灵,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在右相府算计人,更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害人。李碧菡是我朋友,我不许你伤害她!” 这一句话,对李碧菡是感动和温暖,对胡香灵却像一把刀子。曾经她是素妍唯一的朋友。 素妍不再看她,将脸转向一边,看到李碧菡走出假山,却又在迟疑中退了回去,面上有愤怒,还有强行的抑制。 素妍厉声道:“往后,你好自为之!” 今儿的一切,全都落在了素妍的眼里。为什么没有当众揭露?胡香灵问:“今天你一直在留意我?” “我不想害人,但也不会坐等旁人来害我。你害过我,事过不久,我自然得提防你。从你今日到我家开始,我就一直留意着你。只要你本分老实,我不会拿你怎样。但是,请你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样。” 防人之心不可无,素妍是拿胡香灵当贼一样防着,也想瞧瞧她还会玩什么花样,好把她看得分明,也便将来对付她时,亦让她尝尝自己品过的痛苦。 “妍妹妹,我们真的再也做不成姐妹,再也做不了朋友?” 都到此事,居然还敢奢望。 “姐妹不是挂在嘴上,朋友也不是说说的,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姐妹、朋友。以前只要我有好东西,我都会分给你,你说我的衣服好看,我便让大嫂备下同样好看的衣料送你;你说我的首饰漂亮,无论有多珍贵,我不曾皱下眉头,从头上摘下送你。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欠了你,我从来没有欠你任何东西,只是从心里把你当朋友、姐妹。可你用药膏算计我,想害我毁容,我们再也做不得姐妹、朋友,从此仅是临街而住的邻居、熟人。” 胡香灵这样的人,不配做她的朋友,她不会再心软/自己于胡香来从来都是利用和算计的对象。在胡香灵眼里,所有的好东西就该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