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月完全打破了他之前十八年所有的认知。 以前便是落进尘埃里他也总带着高人一等的想法,睥睨着罗綦长生还有罗小阮。 觉得所有人合该为他着想,以他为中心。 打心底瞧不起她们这样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的样子,受了惠到最后还是一副与他无关的高高在上。 真把他扔进泥堆里估计早就被践踏得不成人样,长生都能比他活得更好。 他唯一的一点儿小聪明就是纠着罗七娘不放手,借着她的喜欢为所欲为。 到现在她也离得越来越远。 肩头被一点点渗透濡湿,罗綦无奈拍着他抽噎的背,妥协道:“今天都哭了多少回,怪我让你去打饭?” 晏行用力摇摇头,揪着罗綦的衣襟把头埋得更深,拖着哭腔道:“七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罗綦是觉得挺没用,就是这情况之下说不出口,昧着良心道:“今晚上要不是你,我们连菜叶子都没得吃,不都挺开心的吗。你还会写字,依我看比我那考上秀才的姐妹柳怀瑾写得还漂亮。” “对了,你前两天给长生讲那故事我听了两耳朵,你要是去当说书先生肯定满场都是人,我算算一人一文钱,你一场就能赚上上百文,比我们卖苦力的厉害多了。还有,你那个...” 晏行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止住她的话头,嫌道:“瞎贫。” 罗綦倒是说嗨了,乐道:“我怎么贫了,你不会写字还是不会讲故事?我们刚不就吃得你拿回来的菜吗?而且你长得漂亮,做事儿的时候也漂亮,我看着就是心里舒服,觉得你做什么都是顶好的。” 她这话没什么企图,单纯地把心里话说出来。 晏行这种人的生活曾是她遥不可攀的,也是向往的。 所以晏行的出现除了很多的惊艳,还给她带来了许多的新鲜感和冲击。 原来吃饭也可以细嚼慢咽不用那么着急,原来路边的一丛杂乱的花草也可以装点得那样美好。 “胡说。”晏行倒是不哭了,就是止不住的羞耻,连刚染上点热度的脚趾都缩了起来悄悄蹭着被子。 “没胡说。阿行,你很好。” 晏行抿住唇,冲动道:“那你为何这两天对我冷淡了许多?” “啊?我哪有?”罗綦矢口否认,“你具体举例子说说,不就让你做点事儿吗,比长生话还多。算了,小白眼儿láng,你被子也够热的了,我走了。明天再帮你想想其他办法。” 灵活一滚身,她有转进了另一chuáng窝里,闭眼呼呼大睡起来。 罗綦逃避这个话题,晏行也不好再纠着这个问题继续问。 她依然待他很好,事无巨细照顾周全,但那种变冷的疏离,唯有心证。 让晏行很不是滋味,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被留下的是满满纯良gān净的气息。 晏行裹着被埋进去,转瞬昏昏沉沉,晕乎着要睡。 最后一丝清明消逝前,他听人道:“有工夫教我写写字吧,简单的就行。当作我这么多天照顾你的报酬。” 晏行随口道了句好,便再也不省人事。 第二天猛然惊醒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一夜,撞在木栏上的的地方似乎更痛更肿了,他难耐的捂着伤口轻轻转了两下,疼得嘶气,又不敢叫人知晓。 “早啊,过来吃早饭。”罗綦对着从chuáng上坐起来的晏行挥挥手,桌上已经放好了一碗烂炖白菜。 金满玉这人虽然抠,一天两顿给饭还算大方,毕竟是体力劳动,不给手下的吃饱了到时候箱子摔了碰了滚下河吃亏的还是她。 用的还是昨天的饭盒。 晏行先去船舷边洗漱,回来坐下时用饭时同罗綦商量道:“这饭盒我还是向李叔赊的。我们也没有装菜的用具,不如就花十文钱买下来吧?” 他不是特别了解十文钱的价值,也不知她乐不乐意花这个钱。 若是以前罗綦肯定得好好考虑,不过她存了不少,花钱也不拮据,直接道:“好啊,挺结实的,十文钱值。晚上那顿带给他去,你去还是我去?” 晏行想了想昨天的境况和肩膀上的伤,想推脱又不甘心,迟疑道:“还是我去吧。” 罗綦却是笑了,愉悦道:“今晚咱们应该就能启航,再不走北狄人都要打来了。我回来的应该不晚,等得及,我同你一块儿去。” 然后她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不重,大概四十个铜板,“船上花钱的地方不多,也不可露富。你出门带上几个防身用,其余的藏起来,用完了再找我要。” 头回从女人手上拿钱,晏行诸多的不自在,但有钱在身总比昨日那样好,他勉qiáng道:“我以后有了钱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