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在风月场上混迹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这样的女人喜欢什么样儿的。 于是便迈着步子小意靠着罗綦坐下,红蔻苏手添了一杯酒,满满当当地送到罗綦嘴边。 眼前一时晃过这样甜腻的巧笑,一时又是那人不冷不淡的玉脸。尖尖的下巴瘦削得惹人怜,嘟起上翘的嘴唇润得叫人想含上去一亲芳泽。 迫不及待吞下那杯酒想贴上去的刹那,罗綦突然想到一双悲悯的眼,多情又似无情,望着她的时候像隔了层雾,摸不到看不透。 现在又好像多了不少的恨和怨,缠在眼眶子里离她越来越远。 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推开还缠在身上的男人,制止住要跟上扶着她的手下。 罗綦一个人黑着脸走到大街上用雪往头上狠搓了两把,寒气一下子窜进了头颅,激得她额头青筋直跳,所有的蒙蒙细雾、光怪陆离全都没了踪迹。 huáng尿害人,差点迷了她的心智。 她起身,踉跄的脚步重新变得稳健,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 今夜是除夕,早过了子时。 没人敢在街上放劈里啪啦扰人清梦的pào仗,是个安静的年。 罗綦故技重施爬上了围墙,原本乱吠的几只护家犬闻着她的味道也不稀得打理,懒洋洋趴在原处,跟前的碗里还有烧jī腿。 她这些狗以前跟着她没吃过什么好肉,都自个儿在外面跟乌鸦抢食儿,罗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能活着就行。 现在她日子好了,它们也养肥了不少,连jī腿儿都吃上了。 罗綦感慨,一人得道jī犬升天也就这样儿。 咯吱房门一声响,侧卧的木门被打开。 抱着猫出来披着袍子走出来的晏行一愣,随即对着院子里的罗綦平静道了句:“你回来了。” 罗綦走近两步,往身上擦了擦狗刚舔她手的口水,尴尬道:“回来了。我不是让人给你做了好多冬天的新衣裳,你怎么还穿着罗小阮那几件?” 关心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讨好求和的意思。 小花从晏行手上跳下,寻着自己窝安然地趴了进去。 晏行侧过脸,冷淡道:“穿不惯。” “行,行吧。” 罗綦心一沉,又听晏行道:“长生这几天闹着要回罗家村,说不舒服。她又见不着你,闹腾得很。等我走了,你要是愿意就把她放回去吧。” “阿行,你...” “七娘每日事务繁忙,连家都没空回。我这个月想了很多,若是不便就不劳烦你相送了,给我一张去临阳城的地图便好,我可以自己走。” 罗綦双拳握紧没有回答。 “你现在是北狄三皇女身边的红人,应当也不会在意我那些厚礼不厚礼的,不如放我一条生路,别再扣着我不放了。” 一股酒气掺杂着熏人的脂粉香扑面,比以前的汗馊味儿还要遭他厌弃。 大力攥住了他的手腕子,捏得他骨头生疼,怎么丢都丢不开。 罗綦的声音很低很柔却全是狠意。 “我若是硬要扣着你,你要如何?我现在在北狄人手下当差,你这么放心我?住在我家里还要让我帮你逃走?你不知道,如果我要把你jiāo出去我能拿到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图就这么养着你?!” “你想走,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有多少人饿死?你知道你现在过得日子有多好?你不懂,阿行,你根本没历过没饭吃没chuáng睡的日子。你就是个活在云端上的仙人,天真又无知。” 晏行硬是被bī退了一步,想甩开她的桎梏,可那只手却越抓越紧,和那天午后杀人的恶鬼一样粗bào蛮横。 “我现在是千总,以后还会当总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阿行,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我会对你好的,任谁都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晏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疯魔了的女人,狠狠用他的身份威胁他的女人,怎么会是当初从火坑里把他拉出来的罗七娘。 那个养着猫,养着狗,养着长生的罗七娘。 他索性不再看她,冷笑一声:“罗千总现在是大人物,便是想做什么我都抵抗不得。你想把我jiāo出去也好,还是想...随你便罢。” 罗綦面色一柔,指尖撩过他鬓侧的发尾:“你明知道我惦记你,念着你,怎么还有胆子这样同我说话?” 寒着脸的人不理她,僵持了不知道多久。 寂静的深夜里没有人出声。 房檐上的雪粒儿飘散掉进了罗綦脖子里。 她忽然垂下眼细看了会儿,瞧见那浓密的鸦睫轻轻一颤,终于败下阵来。 她叹:“阿行,你也就会威胁威胁我。” 这么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陌生的女人,感知不到危险,自信到不相信一个女人会因为冲动变成禽sh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