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打住,姨娘快打住,不是我批评你啊,你这种想法可是很不好的。pingfanwxw.com”兰湘月连忙手腕交叉,见路姨娘不解,她便叹了口气道:“姨娘难道不闻一入侯门深似海?是,那侯府的确是泼天富贵的地方,可那里面的争斗又何尝不是水深火热?要说火坑,池家顶多算个小的,那侯府才真正是个大火坑呢。” “哪有你说的这样厉害?”路姨娘不以为然道:“其实是不是火坑,关键还是丈夫的态度,那池公子心心念念只有那个怜月儿,哪里肯多看你一眼?段公子却是不同,我看你和他挺般配,都会诗词,都……” “姨娘,你再这样说我真生气了。”却见兰湘月沉下面孔,路姨娘登时不敢再说,最近她习惯于这位姑娘的温和活泼,两人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从前还有几分疏离感的,可如今竟完全把对方当自己女儿一般待,甚至就听她的话改了称呼,不再自称婢妾,所以路姨娘几乎都忘了,名义上兰湘月还是主子,自己终究只是个婢妾。 因立刻诚惶诚恐道:“是,姑娘,婢妾造次了……”不等说完,就听兰湘月叹了口气,接着上前挽起她胳膊道:“姨娘,你又来了。其实我不怪你,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我心里有主意,你别以为为我好的事,就一定是对我好的,好心办坏事儿的例子不是常有吗?那段公子固然是个好的,只是他的为人行事太过冷静理智,我不太喜欢,反而池铭是个真性情重情义的人,他虽然心里只有一个萧怜月,可既答应了会尊重爱护我,就一定可以办到,姨娘,这件事你就听我的,不要有别的想法了,好不好?” 路姨娘点点头,哽咽道:“好好好,都听你的,本来我也是没什么见识的,如今姑娘大了,又这么有学问,看事情自然比我强百倍,姨娘也只是怕你将来受气。” 因两人正说的感动,忽听外面脚步声又响起来,须臾间颖儿进来,小丫头笑得一脸荡漾,福身道:“托姑娘的福,段公子还赏了奴婢二两银子呢,奴婢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三百钱,这二两银子,比得上奴婢一年挣得。” 兰湘月还未说话,芙蓉便笑骂道:“看把你高兴的,正经事儿不回,就先说二两银子。你小心将来被收买了。” 颖儿立刻大义凛然道:“才不会,就是二百银子二千银子,也收买不了我对姑娘的忠心,不过这二两银子只是赏嘛,所以我才高兴。”说完到底将那块小元宝拿出来给兰湘月看了看,才笑道:“段公子说,他明天就要回京了,好在茂城离京也不过几百里地,并不远,看看过年的时候他还要过来的。又说让姑娘保重身体,听说姑娘的脚到现在没好,生怕是骨头上的事,回头他要找个好大夫过来给姑娘看看,老夫人身体也挺好的,只是经过此一事,长了经验,原本老夫人是个最易动喜怒哀乐的人,如今也说以后要克制了,还让姑娘别忘了教授大觉寺大师们那个什么复苏术的事儿,说好歹是救命的手段,焉知日后不能种下功德呢?” 兰湘月起先听说段明睿要回京,心中还松了口气,谁想紧接着就又说过年还要回来。她不由得一下瘫软在床上,不过转念一想,回不回来的和我什么关系?又不是和他定的亲,我就不信,他堂堂一个侯府尚书的公子,好意思天天往我家跑?再说了,也别太自作多情,像他那样的身份,怎也不至于就看上我这么个商户之女吧? 因越想越放心,暗笑自己真是有些钟情妄想症了,都怪宅斗书看的太多,但凡是一个穿越女,身边就有好几个男人喜欢,不自禁就代入,事实上这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哪里有这种事情发生? 此后这日子便过得越发逍遥起来,眼看着冬日里第一场雪飘落,兰湘月素日里最爱躲懒的人,这会儿却蓦然精神了,穿好了衣裳就赶紧和芙蓉颖儿跑去那小园子里看雪。 雪花儿细碎的很,看天色也不是十分阴沉,芙蓉便笑着说这雪定然不可能下的很大,兰湘月坐在秋千上,抬头看着那点点飘落的雪花笑着道:“我既盼着雪下大些,又盼着别下那么大,下的大了,可以堆雪人儿,围炉赏雪吃烤肉。可若是下大了,穷人们怎么办呢?” 芙蓉笑道:“到底姑娘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别家姑娘只管自己快活,谁管穷人死活啊?”话音未落,忽听不远处一声惊叫,回头看去,只见小荷正四处望着,见周围没人,方跑过来,对兰湘月道:“下雪了,姑娘怎么进园子来了?当心路滑摔跤,何况天气这样冷,万一冻着,不是玩的,还是快回去吧。” 兰湘月笑道:“不怕,怎么样?你们姑娘这些日子没再打你吧?”见小荷点头,欢喜笑说姑娘这些日子对她很好,虽然偶尔也有打骂,但比起从前,实在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她心里便有些酸楚,摸着小荷瘦弱的肩膀,摇头道:“真不明白她怎么下得了那个手?看看你瘦的这个样子,分明是皮包骨头。可怜见儿的,竟然觉着挨的打骂少了,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唉!” 小荷吸了吸鼻子,笑道:“奴婢能得这样儿日子就知足了,谁敢比芙蓉姐姐和颖儿呢?她们跟在姑娘身边,是有福气的,奴婢福薄,能过两天好日子就很开心了。是了,大姑娘看看,这是二姑娘命我来园子里采的梅花儿,虽然都是些花骨朵,只要回去插在瓶里,一两天就开了,姑娘您有喜欢的,就拿些回去,我再去采。” 兰湘月笑道:“我不要,你快回去吧,这样天,怎么只穿着夹衣?你们姑娘难道连棉袄也舍不得一件?那到了数九寒天,可怎么过?” 小荷笑道:“奴婢有一件棉袄,只是素日里不舍得穿,只有在交九之后,才拿出来御寒,可暖和呢。”说完看看天色,方道:“那大姑娘,奴婢回去了,不敢让二姑娘多等的。” 兰湘月点点头,看着小荷去了,她就也下了秋千,对芙蓉笑道:“虽然没要那花,不过小荷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走,去梅园看看,不开花,看花骨朵也是好的。” 芙蓉摇头笑道:“姑娘还真是有兴致。”因三人便往梅园而来,走没几步,忽然就听一声惨叫响起,依稀竟是小荷的声音。 兰湘月大惊转头,和芙蓉互相看了一眼,便疾步往回走,这会儿惨叫声接连响起,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就见在一株老杏树后,兰湘雪身披大毛斗篷,此时正一脚一脚往跪着的小荷身上踹,看见她过来了,便把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狠毒笑容,回头对身旁两个小丫头道:“你们过来,给我打死这个贱婢,敢骗我,今儿我让她知道知道敢骗主子的下场,你们敢留情,别怪我把你们一起处置了。” 两个丫头吓得胆颤,其中一个又是存心讨好的,这几日看着兰湘雪对小荷好,早已嫉妒的咬牙,这会儿便上前狠命一踹,一边骂道:“不得好死的蹄子,连主子都敢骗,也不怕天打雷劈。” 小荷又是一声惨叫,兰湘月此时再也看不下去,情知刚刚小荷在自己身边说笑的情景被这妹妹看了去,因此恨得她咬牙,这会儿再怎么装也没用了,便索性上前大喝一声道:“住手。” 两个丫头果然不敢再踢,却听兰湘雪怒叫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谁是你们的主子?是她吗?敢情你们两个也不想活了是不是?” 两个丫头哪敢怠慢,当下又踢上去,兰湘雪这里便得意看着兰湘月冷笑道:“怎么?姐姐竟是连我管教下人也不许?你以为你是谁?当家做主的太太吗?” 兰湘月都气哆嗦了,活了两世,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恨过一个人,看着对面兰湘雪分明是个明媚少女,然而那眉梢眼角间,怎么就透着如此蛇蝎般的狠毒呢? “姑娘消消气……”颖儿都吓傻了,芙蓉这里拉着兰湘月的衣袖,生怕她冲动之下上去打兰湘雪。忽听颖儿大吼一声,猛然扑上前去,就扑在小荷身上,哭叫道:“你们要打就打我吧,我吃的胖,能挨得住,你们打我吧……” “好大胆子,这可是你自找的。”兰湘雪冷笑一声,正要命丫头们动手,忽然就见兰湘月猛然挣脱了芙蓉,她心中一喜,暗道这虚伪女人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好啊,你来打我啊,到时候我就去爹娘面前,三分伤也弄出十分凄惨模样,包叫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一边想着,便仰起脸挺起胸膛,却不料兰湘月竟不是奔着她过来,而是径自来到颖儿和小荷身边,一手一个将她们拉了起来,都拖到自己身后,冷冷对那两个打人的丫头道:“你们动手啊,敢碰我一根指头试试?” ☆、第二十九章 再怎么说也是主子,两个丫头哪敢动手?兰湘雪一看,只气得跳脚,有心上前动手,却又连忙停了脚步,暗道好险,我险些上了她的当,若是我先动手,到时候她往爹爹面前告状,倒霉的岂不就是我了?爹爹如今可是正宠着她呢。 想到此处,便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诱我上前打你嘛,别做梦了,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哩。”说完一招手,对那两个丫头道:“我们走。” 两个丫头连忙跟上去,却见兰湘雪走了两步,又回头冷森森对着小荷道:“怎么?你还不跟过来?可是想跟着她去?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要是能做得起主,你还用得着在我身边看眼色?不是早就捡高枝儿飞去了吗?” 小荷哆哆嗦嗦只不敢上前,然而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根本不能由自己做主,因感觉到兰湘月死死握住她的手,她心里忽然明白,若是自己真跟着大姑娘,就算这会儿能保得住性命,二姑娘告到老爷太太那里,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到时候还连累大姑娘挨骂。 因想到这里,便一狠心,从兰湘月手里将手抽出来,一瘸一拐跑到兰湘雪身边,流泪道:“二姑娘,奴婢错了,都是奴婢的错儿,求您别怪大姑娘……”不等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耳光,耳听得兰湘雪咬牙阴森森道:“作死的蹄子,这回你死定了,给我等着,若让你痛痛快快儿死了,就是我没本事。” 一面说着,又示威似的看了兰湘月几眼,冷笑道:“姐姐可怜她不是吗?只可惜她不是你的丫头,既怜惜她,终究也是无可奈何的了,到时别忘了给她买口薄棺材下葬,也就算是你对她好了一场。”言罢扬长而去。 “完了,小荷这一回死定了……”颖儿眼泪流下来,刚说了一句,就被芙蓉瞪了一眼,她已经很害怕兰湘月会失控,再让颖儿这么火上浇油的哭一场,谁知道事情会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颖儿不敢再说话,却见兰湘月抖着的身子渐渐安静下来,正当她以为姑娘到底是无可奈何要放弃时,忽然就听兰湘月悄声道:“你们两个听着,依我的计行事,如此这般这般……” 芙蓉和颖儿越听就越惊讶,颖儿那两只大眼睛都险些瞪出来了,芙蓉更是面色惨白,两人一起拉住兰湘月,急急摇头道:“不行啊姑娘,不行啊……”不等说完,却被兰湘月挣脱了手,接着她迅速跑动着将方圆几十步内查看了一遍,然后便往假山后去了,站在这边的芙蓉看得清楚,姑娘直奔着那小桥而去,到了桥上,连个犹豫都不带打的,直接就纵身跳了下去。 “啊……” 颖儿忍不住惊叫一声,忽然头上挨了芙蓉一巴掌,听她怒道:“叫什么叫?还不按照姑娘说的行事?不然的话姑娘这舍了身子的牺牲全都白费了。” 颖儿回过神来,点点头就要跑开,却听芙蓉又叫住她,急急道:“按照姑娘说的,机灵些,需要的时候随机应变。”她点点头,道了一声“我晓得。”便跑了开去,这里芙蓉方惊慌往小桥那里跑去,一边大叫道:“救命啊,快救命啊,姑娘被推进水里了,快来人救命啊。” 一面说着,已经来到小桥旁,只见兰湘月在水里发着抖,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了,看见她来,便忙往岸上走去,一边道:“快,快来拉我一把,冻……要冻死了……” 那不过是观赏的一道活水,上面修着座小桥,颇有几分江南格调,事实上水并不深,兰湘月站起来,也不过是齐腰而已。等芙蓉下了桥来到岸边,她已经自己挣扎着爬了过来,芙蓉一伸手,就把人拉上来了,只觉着触手冰凉,不由得哭道:“姑娘你这是何苦?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兰湘月从活水里舀了几捧水洒在芙蓉裙子上,听她犹豫说还没有人过来,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取信于人,她便颤声笑道:“傻丫头,做……做戏不能……不能做过头……这么……这么浅的水,周围……又……又没有人,就说我冻昏了,谁……谁信啊?不过……齐腰深,就……不能自己爬……爬上来?所以……你……你来拉我上来,才是……才是最逼真的。明白……明白吗?’ 芙蓉简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姑娘还不忘教育她,因连忙点着头,一边就把自己的大毛衣服往兰湘月身上披,却听兰湘月道:“不行,再在外面呆会儿,只怕衣服就要和肉冻一块儿去了,快回屋,幸亏……幸亏这不是数九寒天……” 且不说两人踉踉跄跄急忙回绣楼,只说颖儿,得了兰湘月的面授机宜,因拼命跑着来到上房,彼时沈氏正和兰老爷在一起说话,忽然就听院子里一片嘈杂声,沈氏连忙打发芸喜出去问,须臾间见芸喜回来,面有难色的样子,而这时院里则传来一个小丫头凄厉的声音:“老爷救命啊,快救救我们姑娘,她被二姑娘推进河里了,老爷救命啊……” 兰录一惊站起,看着那为难不开口的芸喜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芸喜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去,喃喃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大姑娘身边的小丫头颖儿来报信说,说是二姑娘和大姑娘发生口角,把大姑娘给推下小桥去了,芙蓉已经喊人救命,让她赶紧来回太太请找大夫,这样天气掉下河,最起码一场风寒是不能免的。” 一番话只气得兰老爷额上青筋都跳出来,沈氏连忙站起身道:“老爷息怒,雪儿向来是个老实的,断不会做出这样事,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不等说完,便见兰录阴沉的目光看过来,冷冷道:“叫你这么说,月儿素日里倒是个不省事的?” 沈氏一愣,已经到了喉咙里的话就全咽了下去,却见兰录一甩袖子,咬牙道:“别以为雪儿素日里做的那些事我毫不知情。月儿没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事,我饶不了她。”言罢便匆匆出门。 这里沈氏看着他的背影出去,不由铁青着脸紧皱了眉头,看向芸喜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芸喜仍跪着,苦着脸道:“回太太,奴婢也没敢耽搁时间仔细问,那小丫头颖儿是这么说的,其它的奴婢也不知道啊。老爷刚刚那么吓人,奴婢……奴婢就是想瞒着也瞒不住。” “这混账蹄子。”却见沈氏豁然起身,恨恨道:“素日里和她说了多少次,要她暂且忍耐暂且忍耐,再不肯听。到底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就有什么委屈的不能忍一忍?不知道老爷如今把那女人当成宝贝似得疼爱吗?” 一面说着,便匆匆走出房间,往兰湘雪那里去了。 ******************************** “我……我看着妹妹踢的那丫头一声声惨叫,实在……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就……就和她说何苦在这里处置?有什么事,回房去,该打……该罚关了门,结果……结果妹妹不知为何,看着我竟似要……要喷火,只说……只说我如今连她……连她的事情也敢管,越发……上来了,说……说女儿不过……不过是仗着在……在人前做了那几首歪诗,就……就耀武扬威的,我忍不住,就分辩了几句,谁知……谁知妹妹辩不过我,竟然……竟然就推我……推我下去,幸亏……芙蓉在身边,不然……淹……淹不死女儿,冻……冻也要冻死了,女儿今日才知道,到了……到了那冰水里,根本身子就……一瞬间僵了,根本……动不了……” 兰录心疼的看着兰湘月披着大被子坐在床上,屋里燃了十几个炭盆,她犹自瑟瑟发抖,路姨娘在一旁用大毛巾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擦一面掉着眼泪,也不说话。听兰湘月说了事情经过,兰老爷几乎就要怒发冲冠了,一叠声叫道:“拿那个不长进的过来,让她跪在她姐姐面前赔礼,快去叫……” 兰湘月眼泪刷刷往外流,一面摇头道:“爹爹,好在女儿……如今也没有事,何苦……何苦小事化大?妹妹一向骄纵惯了,也是女儿多事,素日里喜欢那小荷是个伶俐的,当日有心想要她过来,因为妹妹要了去,我也就没开口,只是如今想着我眼看要出阁,身边还只得这一大一小两个丫头,生恐让池家人瞧爹爹不起,所以看见小荷挨打,女儿想着,妹妹要是嫌她不好,我便好好儿说说,看看能不能给我得了。这……这却是怪女儿贪心……” 不等说完,便见兰录捶胸顿足痛心道:“哪里是你贪心?分明是爹爹素日里在外奔忙,疏忽了你。可恶啊,你是个老实孩子,这么两个丫头也不出声?难道她就没看见?雪儿身旁跟着四五个丫头,偏心也不能这样偏着。” ☆、第三十章 路姨娘这时候才流泪哭道:“老爷今日才知道么?只可怜大姑娘想着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轻易也不肯出口,只想着退一步忍一下就过去了,结果就赚来如今这么个下场,让人一步一步的欺到这个地步。” 兰录点点头,沉声道:“好,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这一次定然要好好给她们个教训,让她们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接着蹬蹬蹬的脚步声似是上楼来了,伴着兰湘雪的尖叫声以及沈氏在身后的厉喝声。 兰录脸色更加阴沉,就见兰湘雪提着裙子飞一般冲进来,一见兰湘月,便指着大骂道:“好啊,你如今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来诬陷我,你……”不等说完,忽然看见兰湘月裹着大被子坐在床上,头发还是湿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方冷笑道:“装得真像。爹爹你不要……啊……”却是不等说完,便被兰录迎面扔了一团东西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退后两步,定睛一看,方看出那是几件衣服,上面犹自滴着水,入手冰凉。“ “爹爹,你不要信她,这……这定然是她把衣服浸了水来骗你。”不等说完,就听兰录断喝一声道:“衣服可以浸水,难道受寒落水的模样也能装的出来?分明是你小人之心,素日里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没少干,所以由己及人,就把你姐姐也当做这样虚伪的,你素日里不是总在人前说她虚伪,装的闺秀端庄吗?所以你那些闺秀端庄都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是也不是? 兰湘雪也是失算,她怎也没料到兰湘月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竟会为一个丫头真的跳下桥去受了河水,只以为对方不过是这样惺惺作态求父亲可怜,来污蔑打压自己罢了。这会儿见父亲如此声色俱厉,有心要再说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愤愤道:“反正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是她诬陷我。” “混账东西。”兰老爷气极,喝命兰湘雪跪下,就要叫婆子来打,忽见沈氏气喘吁吁跑进来,落泪道:“老爷,雪儿是任性骄纵了些,只是她也不会做下这样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老爷再细细问问……” 不等说完,便听那边兰湘月猛然掩面哭起来,一面哑着声音道:“还问什么?都是我的错儿,我嫉妒妹妹比我风光,嫉妒妹妹比我能干,嫉妒妹妹吃穿用度都比我好,所以就下了这个套儿诬陷妹妹,何必还问?就是这样的,谁会说不是?爹爹,你不用责罚妹妹,我认罚,我认罚总行了吧?全都是我的错儿……” 沈氏脸色都青了,看着兰湘月在床上哭得声堵气噎,她只觉着身子簌簌的抖,忽听兰录冷笑一声道:“好,既然夫人说要好好查明白,那也容易,月儿说是因为雪儿那个丫头小荷引起的,把那丫头给我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挨了打不就完了吗?” 沈氏一窒,忽听兰湘雪叫道:“为什么要叫她?那个死蹄子根本就是和姐姐串通起来的,没错,就是她,让姐姐收买了,来诬陷我……” “不必说了,且叫你的丫头过来,都过来。”兰录心里一股火憋着,他虽然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多数不知情,然而这么多年了,兰府中事不可能一点儿不进他的耳朵,不过为了家和万事兴,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这么些年,他嘴上没说,然而对于大女儿的懂事是很欣慰的,因此心中更有些愧疚,耳听得人议论说兰家大姑娘孤僻软弱,轻易不出门,他想也能想到大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愧疚归愧疚,许多事情,终究还是不能改变的。他总不能因此而休了沈氏吧?更何况虽然这母女对大女儿似乎不是很好,但总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他也是很喜欢她们。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是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兰湘月所言句句在理,由不得兰录不信,更何况他知道大女儿的秉性,素日躲着这母女两个还来不及,断没有主动招惹的道理,更别提是诬陷这种高难度的事情。 小荷很快就被召了过来,她回去后正挨打时沈氏闯了进去,因此时是被人扶着进来的,发髻散乱眼神惊惶,身上披着件陈旧披风,一解开来,就见雪白中衣上透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看那形状大小,应该是被针扎出来的。 饶是兰录并不把下人生死放在心上,看见这样一个瘦弱到皮包骨头的丫头竟成了这幅样子,心中也不由的惊怒交加,狠狠瞪了地上跪着的二女儿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显然小荷身上这些伤全是她的杰作。 “饶……饶了我吧姑娘……不敢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不关大姑娘的事,求求您……别……别害大姑娘……” 连吓带打,小荷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了,及至听到兰录的怒喝声,她方清醒过来。 只听兰湘雪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却不防兰录就在面前,眼看她如此放肆,饶是一向慈和,这么多年没对任何人动过手,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那余音似还在悠悠回荡着,可见这两个耳光有多么结实。 一屋子的人包括兰湘月和路姨娘在内全都愣住了,兰湘雪捂着脸,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却见兰录半点儿心痛神情也没有,反而冲着她怒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连你的丫头都替你姐姐求情,求你别害她,你……你是什么样的心肠?竟然行出这种事来?” “是她们污蔑我的,爹你是非不分,你这个贱婢,我打死你……”兰湘雪这一回算是尝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滋味儿,捂着脸嚎啕大哭,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又冲小荷冲过去,满心里只想着先把这贱婢打死,再和兰湘月拼了性命。 却听兰录一声吼:“反了你了,在我面前尚且如此,可见素日里在府中是如何跋扈?来人,把二姑娘给我拖出去,关在房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不许给她吃饭,让她好好儿反省自己的过错……” 一面说着,再看其他跪着的几个丫头,他便抬头看了沈氏一眼,冷哼道:“你这个母亲当得还真是妥帖,月儿身边就那么一大一小两个丫头,雪儿身边却是这么多,你就是要偏心,怎么着还不考虑考虑,做做样子,也要让人看个差不离啊?” 沈氏一惊,连忙委屈道:“老爷,非是妾身偏心,只因为大姑娘一向喜欢清静,讨厌吵闹,所以才没多放丫头,又想着她要出阁,到时候给她挑两个好的……” 不等说完,就听丈夫冷笑道:“很好,看来你也知道月儿要出阁了。挑好的?呵呵……” 一语未完,就听大女儿在床上急急道:“爹爹,不要罚妹妹了,她小孩子家,不懂事,爹爹教育过她也就是了。家和万事兴,也是女儿素日里不爱说话,所以太太也不了解女儿想法,如今女儿也不要什么好丫头,女儿看这个小荷模样儿就好,手脚也算伶俐,还懂几句书,女儿就要了她来,便知足了,爹爹,求您看在女儿份上,今日的事就这样吧,求求您了,若因此罚妹妹,让人知道,怎么议论女儿啊?女儿都要出阁的姑娘家,担着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可怎么过啊?爹爹……” 兰录深深吸了一口气,兰湘月如此懂事,让他倍感欣慰。耳听得二女儿还在哭叫说是姐姐诬陷他,他心里只觉着烦躁,却仍是耐着性子,对兰湘雪道:“好,你起来,你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你姐姐诬陷你,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诬陷你?你去看看你姐姐的脸,到现在嘴唇还是青的,你告诉我,她受了这样的苦,却是为了诬陷你,难道就要换来这么个结果?求我饶了你,因为她不敢担着‘以大欺小’的名声吗?还是说她为了伪装大度?所以就不惜自己跳进冰水里得一场大病来诬陷你?雪儿,你觉着你姐姐是傻子?还是爹爹是傻子?” 这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兰湘雪噙着眼泪,也不敢分辩,只是像小荷一指,抽噎道:“是为了那个贱婢,她就是为了要那个贱婢,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诬陷我,她要救那个贱婢。” “为了个贱婢跳河?哈哈哈……” 兰老爷就好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儿似得,忽地纵声长笑起来,沈氏还从未见到他这副样子,惊慌之下直拉着女儿示意她赶紧认错,兰湘雪却不肯。 忽见兰录停了笑声,看着兰湘雪冷冷道:“你倒是聪明,听见你姐姐要这个丫头,所以就立刻想好了理由是吗?为个丫头跳河,呵呵,爹的好女儿,你告诉爹,今天为了你娘,为了你爹,你敢不敢跳进冻死人的河里?假如说我和你娘让人劫持了,匪徒叫你跳进冰冷刺骨的河里去,你敢不敢?嗯?敢不敢啊?敢不敢?”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力气大吼出来的。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