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你……”挽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是所有的震撼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了。“你……” 连瑜浅笑着。她的身世,她只对两个人说过,一个是张烨,一个是挽挽。张烨并没有什么反应,而连瑜也只是想借此和他合作罢了,所以没有什么伤神的理由。而挽挽不同,连瑜是真心告诉她的。 “我相信你,所以我告诉你。” 挽挽眸子里的光沉了下去,沉到了最深处。“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既然我告诉你,就不怕你会告诉安王或者李长乐。”连瑜笑着替挽挽擦去眼泪。“我也不会强迫你说让你背叛李长乐,她对你而言比我更加的重要。” 挽挽挣扎地闪躲着视线,很久才低声道:“大人的父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人也一直把我当做亲人看待,我……” 连瑜轻轻地拍着挽挽的背,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看起来,你和连瑜和好了。”连珏看着端着饭菜往院子里去的挽挽,提着剑低声道。 挽挽脚步自那日起难得的轻快,她撇头看向连珏,眼睛一下子冷了下去。和连瑜不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连珏不是李长乐的人,所以才会格外的警惕。听说连珏曾经想要杀死连瑜的时候,她异常的愤怒。不仅是因为他不顾主子,更是因为他的无情! “我只告诉你,连瑜是大人要留的人,主子也不会伤害她。”挽挽寒声说,“如果你再对她不利,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如今安王的毒已经解了,连珏最佳的选择当然是杀了连瑜以绝后患。但是,安王却让他保护连瑜……连珏低着头,道:“那你就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做无谓的事。” 如果说以前,挽挽确实觉得连瑜会做无谓的事,但是现在不同,她知道连瑜的身世,也就知道了她这么做的理由。连瑜绝对不会是原来她以为的一个赖儿。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挽挽的眼中一片澄澈,没有半分的犹疑。 虽然当年的事和安王脱不了干系,但是她相信连瑜不会伤害安王,不然她也就不会那么费心费力地救下他了。 “我还是只有一句话,如果她伤害主子,我会让她死得很难看。”连珏只扔下这句话,便握着腰间黑色长剑的剑柄向竹林走去。 …… 连瑜推门进了柳柳的屋子。柳柳正在写字,看到连瑜急忙放下笔墨,冲她俯身就要下跪,连瑜急忙扶住她。 “多谢神医收留我……若是真的要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买走,我……我真不知道如何自处了。”柳柳说着,泪水就顺着美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用袖子擦着泪,说不出来的可怜。 连瑜安抚地看着她。“在王府,大家都是好人。你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问题尽管让管家去做就好了。” 柳柳点着脑袋,抹了好一阵的泪水才停歇。 连瑜看着桌上的字,字体清秀却带着一股坚毅,颜筋柳骨竟也得了七分的意味。如果不是受过良好甚至可以说是严厉的家教,寻常女子恐怕写不得这样的字。 连瑜赞叹道:“你这副字写得真好。” “只是拙作而已,比起父亲还远远不及。”柳柳羞涩地低着头,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看来你的父亲一定是一位书法大家了。”连瑜又小心地捧着宣纸细细的打量。“我师傅除了花草树木,对书法也是偏爱。神医谷还有小山似的笔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柳柳本就是卖身葬父,现在谈起她的父亲恐怕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吧。连瑜急忙抬头去看想去安慰两句,却看见柳柳微讶地看着她,然后生涩地笑了笑。 连瑜颔首,思酌了片刻才抬头看她道:“我身边也没有贴身的丫鬟,如果你不介意就……” 柳柳蹙眉急切地说:“姑娘带我回来也是救了我一命!只要姑娘愿意,柳柳就是做牛做马也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那就委屈你了。”连瑜怜悯地看着柳柳。柳柳噙着泪水的眸子却始终坚定。 …… 安宁郡主的庄子里,依旧同往常一般。园丁安安分分地修剪着长出围墙的枝桠,丫鬟们端着盘子在小道上有说有笑,被多舌的管事婆婆发现了,就急忙迈着小碎步走开,生怕捉住就被说上半个时辰。 而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端木站在门前,眺望着远处,黑色碎发下银色的眼眸忽隐忽现。而他只是久久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李府的方向。不过,偶尔,他也会无聊得去听门那头传来的声音。 庄子里没有什么地牢,只有普通的房间。而这间房里关押着一个婢女,一个刺杀主子的罪婢。 “阿左,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怎么可能要杀我呢?”安宁悲伤的看着阿左。阿左经过端木的审问早就是伤痕累累,头也只是无力地垂着。只是这样,她也不肯直视安宁的眼睛。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安宁从房中走了出来,眼睛却早是惨淡的灰色。 端木怕她一时心软,放过阿左,转身便要进房,却被安宁拦下。安宁低头道:“不用再问了,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你就这么简单的让她死了?”端木冷冷地问。“背后凶手的线索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安宁脑袋里的那根弦就这么突然的断了。其实早该断了的,当她看见阿左嘴里流着血,还笑着对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就该断了的! 安宁嘶哑着喉咙,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我不是李长乐!不是安宁郡主!我没有你们神机妙算,也没有你们覆手风云。我不过是个女贼,被人骂被人打……凭什么这种事情都要我来解决?!” 端木抓住安宁挥打的两只手。安宁想要挣脱却也挣脱不开。“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安宁抬头就看见端木的那只银色眼眸,果然,除了看李长乐就再没有过情绪了。也许,所有人对他都只是无关的物件罢了,不会说话不会伤心…… 越是这样想着,泪水更是不受控制地流着。这么多年积累的情绪,就像是被大坝拦下的洪水。大坝一塌,就洪水泛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安宁拼命地去打端木,只是手被死死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而端木一皱眉,猝不及防地一手砍在她的后颈。安宁一下子就要倒了下去。端木扶住她让她靠在木栏上,又转身走进了房内。 进屋,阿左果然已经死了,看血的颜色也已经过了一会儿。安宁一个人和死人待在同一间房里,出来的时候难怪不太正常,更何况死的是她的朋友。 端木知道这样,却没有因此而止步。他走到阿左的尸体前,从怀里拿出一套蓝布包着的工具,然后,开始解剖尸体。 …… 椒房殿,皇后飞速地写了一封信,便叫林嬷嬷想办法送出皇宫。 和之前写字的速度不同,皇后缓慢而优雅地放下渝州特产的狼毫,看向站在红珊瑚前的刘国公,掩唇笑道:“不过是一株七尺的红珊瑚,虽然不多见但是也不过是件玩赏的物事罢了。国公爷如果喜欢,本宫就派人送到你的府上。” 红珊瑚除了看色泽形状,还有用大小来评判的。椒房殿的这株红珊瑚颜色、形态都是上上之品。而高七尺的,恐怕整个大照国也就只有那么两三株吧。 也这样的宝物,才值得昭宗送给刘妃。 刘妃生在江南,最喜的就是红珊瑚。当年她刚刚及笄,豪强富贵哪个不是把沿海找遍送来最好的珊瑚来讨她的欢心?只是她一件也没收下,一个人也没看上。最后,刘妃也只有这么一件红珊瑚。却在被逼自尽之后,送进了椒房殿…… 刘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他瞅了皇后一眼,道:“你还是喜欢自作聪明啊。” 皇后原本就是想借这珊瑚让他思酌两方利益,毕竟他们都姓刘。可哪知又遭了他的嫉恨。皇后正要辩解,刘国公却爽快地摔了袖子,一路出了椒房殿。 清宁宫,五公主文宣站在湖泊边上,弯腰看着自己的倒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脸上也像是抹了胭脂带着淡淡的粉色。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刘晏看着少女的背影,语气不耐却并没有原来的厌烦。 文宣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从那日偶遇,到现在越来越多的遇见,甚至是有些刻意地等待,文宣发现她对这个看起来比她要大上一轮的男子,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情愫。 她知道,这也许就是喜欢,可是又不能确定。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等在这里,来确认自己的心意。只是每来一次,那种莫名的情愫便强烈一分。 “我……”文宣眼睛四处转动着,迅速地停在湖泊上。她指着湖泊,僵硬地解释说:“我听说这湖里有很多蝌蚪,所以就来看看啊。” 一个成年的公主怎么会想到看蝌蚪这种奇怪的事?!文宣刚开口就后悔了,只是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保持笑容来掩藏心里的尴尬。 原来以为刘晏会笑话她,谁知他却一本正经地道:“现在还不是看蝌蚪的时候。” 文宣卡了卡嗓子,问:“你对这件事,很熟悉吗?” 刘晏冷瞥她一眼。可是当文宣正要放弃的时候,刘晏回答了。“以前也有一个人很喜欢看蝌蚪,每年二月中就拉着我去湖边,每次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这样执着于蝌蚪的人,文宣可是想都没想过。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人……是女的?” “嗯。”刘晏简单的回复。负手走到湖边,低头仔细看着水里的动静,似乎是回到了以前和那个女子看蝌蚪的场景。 文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很羡慕那个能够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