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秦致他们后,管莫闲提议要不要顺道在那家汤饼铺子吃些东西,怕姜辛不愿,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愣是把一碗普普通通的汤饼夸成了珍馐美味…… “说到底,它还不就是一碗汤饼。”姜辛淡淡地道。 “这不是一碗普通的汤饼,是你家对面的汤饼!” “……实在没什么可夸的话就别夸了,我本就有话想问你,也没打算拒绝,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好嘞!”他兴高采烈地拉着姜辛入了座,歪过头冲着掌柜吼道:“随便上壶冰饮,热死了。” “……???”不是要吃汤饼吗? 目的坦诚,管莫闲摊牌了,不装了,压低声音道:“你以后没事千万别来他们家吃汤饼,太难吃了!” 看出来了,管莫闲来这家汤饼铺从来都不吃汤饼,掌柜显然是非常了解他的口味,他才刚招呼完没多久,掌柜就把冰饮给端上来了,还附赠了几盘卖相奇差的果子。 这铺子不倒殿前司功不可没吧…… 想到这,姜辛忍不住抬眸看向管莫闲,是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端看,像是恨不得将他看穿似的。 “你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眼珠子都别动!我去把苏格喊来!”管莫闲忽然一惊一乍地吼道。 她不明就里地问:“喊苏娘子做什么?” “谁说我什么都没有的,我得让她来瞧瞧,这不是也有人看我看得失了神嘛!”他微微扬了扬头,一脸得意。 姜辛没好气地白了他眼,“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郑重介绍一下……”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在下管莫闲,父亲早逝,自小在宫中长大,十四岁离宫,随母亲借住在叔父家,不过你放心,我住那儿纯粹是觉得叔父家热闹,婶婶还能陪我娘唠唠嗑,宅子我也是有几套的,都在临梁,回头我带你瞧瞧去,你喜欢哪套我们就住哪套,按你的想法修葺就行了,多少钱都无所谓,这些年我存了不少,不久前还升职了,现在是殿前司副指挥使了,俸禄还挺多的,以后都给交给你,我娘比我更有钱,她不需要我贴补。”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相亲呐?! 姜辛凌乱了,一时间也有些消化不了他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但她还是很本能地迅速捕捉到了重点——“不久前还升职了,现在是殿前司副指挥使了”! “你……”她愕然地瞪着管莫闲,“你是殿前司的?” 她猜到了管莫闲身份不简单,但还是没想到那么不简单,便是方才瞧见他跟秦指挥使熟络的模样,也只当是他们俩私交甚笃。 “嗯……”他轻轻叹了声,有些懊恼地道:“其实本来应该是指挥使了,那会不是孤家寡人嘛,想着钱也够用,不差那点,秦大哥就不一样了,他老觉着自己配不上苏格,纠结着呢,我就故意猜丁壳输给他了……早知道会遇见你,我死也不会把这指挥使的位置输掉!” “……”所以,你们殿前司指挥使是猜丁壳决定的?! “不过你放心,我这人还挺前途无量的。” “不、不是……等一下……你先等一下……”槽点太多,她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吐了,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后,她决定先撇开那些奇奇怪怪的内容,正事要紧,“你一个殿前司副指挥使跑西林来做什么?” “奉命办差啊。” “是来查妖画案的?”她问。 “不是,查案算是夹带私货,毕竟我们前指挥使的死跟这事也脱不了关系,自然会想查清楚,但我主要还是来找人的。” “是来找那个什么贺兰的女儿吗?” 管莫闲也不意外,嘴角扬了扬,带着几分讥诮,“萧指挥使还真是藏不住事呢。” 这一声“萧指挥使”还真是叫得要多酸有多酸,她算是明白他为什么后悔交出指挥使的职务了。 “所以,你是故意让苏格去跟萧显说那些的?”其实这事在后面察觉到他和苏格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时她就已经猜到了些,现在只不过是更确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管莫闲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坦然道:“对啊,他查我查得那么紧,我总得让他有点收获吧。”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忽悠敌人的时候坦白真实目的的。”这何止是一点收获啊,简直堪称坦白从宽。 “那这收获也不能白给啊,我不得顺便试探一下吗?” “试探?”试探什么? “嗯?”管莫闲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他们也想找贺兰延的女儿吗?” “他们……是指谁?” 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萧显啊,还有他背后的萧公公,还有萧公公背后的太子。” “你不也查萧显查得挺紧吗?”姜辛半开玩笑的揶揄了句。 “开玩笑,这还需要查?殿前司诶,官家的爪牙诶,别说是朝中官员们背后的势力了,就连他们出生时几斤几两、一年花销多少、一个月行房几次、一天上多少趟茅厕等等……我们全都一清二楚的。” “……”殿前司就这么不干正事的?! “不过你是个例外,萧显把你藏得可真好。” 那是因为有不得不藏的理由…… 不单单是萧显一个人的功劳,还包括太子以及不少曾经受过她爹恩惠的士大夫们,殿前司查不到实属正常。 这些话她当然是不能说的,也不能让管莫闲深究,于是,她并未搭腔,顺着先前话题随口问了句,“他们找贺兰延的女儿做什么?” “怎么说呢,是理论上应该得找。官家一心想拉拢贺兰部,太子也好、二皇子也好,都在伺机而动,谁要是能把这事办成了也算是立了大功……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对不对?”他话锋一转,“奇怪的是,东宫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姜辛蹙了蹙眉,“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太子都已经是太子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已经是太子了就能够高枕无忧吗?”管莫闲意味深长地问了句。 “这……”确实不能,至少现如今这位太子殿下不能。 太子的母妃原本是太后身旁的宫女,关于她究竟是怎么被临幸的,那属于皇家秘辛,必然是不会外传的,普遍的说法是…… 某日官家去探望太后,恰逢太后不在,他就这么跟负责洒扫的宫女看对眼了。不过就是一场风流韵事,官家并非放在心上,没成想,仅此一次那名宫女就怀上了。这毕竟是官家的第一个孩子,太后便做主给了那名宫女一个名分,并将她留在自己宫中安心待产。 可惜她分娩时还是伤了气血,太子出生后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一年多后,深受官家宠爱的郑妃也诞下了一名皇子。 一边是长子一边是宠妃之子,偏偏当朝皇后又无子,于是乎,国本之争就这样愈演愈烈。 朝中士大夫们皆认为该遵循祖训立长立嫡,但官家明显更偏爱郑妃之子,直到妖画案发生…… 官家虽严惩了以她爹为首的士大夫集团,却也着实是怕了,深知朝野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动荡,最终做出妥协,大皇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入主东宫的。 可想而知,这储君官家立得有多不情愿,尤其这些年二皇子屡建奇功,在朝中口碑甚好。 管莫闲说的没错,这东宫之位太子坐得一点都不安稳。 “他们太安静了,这不正常,除非……”管莫闲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辛,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他们胜券在握。” 姜辛眯起眼眸,警惕地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试探我?那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这些事萧显从来不会跟我说。” “诶?”他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是……职业本能,真的就是职业本能,你千万别误会啊!我跟你说这些单纯就是觉得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当然不能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什么叫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哪能了?!” “啊……就……你不是都已经亲过我了嘛……”他面露羞色,吞吞吐吐地嘟囔着。 “都说了那就是个意外!何况不过就是擦碰了一下,不能算是亲!” “小辛……”他扣着茶盏的指尖紧了紧,“你是不想负责吗?” “我……”她语塞了片刻,豁出去了,“我跟萧显有婚约,只会对他负责。”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得把话说清楚。 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她不知道,但是不说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这显然不在管莫闲的预想之内,他震了震,眸色一沉,默然了许久才启唇问:“谁约的?” “当然是父母之命。” “哦……”他嘴角一撇,“那退了呗。” “……你什么毛病?我们两情相悦又有媒妁之言,为何要退?!” “两情相悦啊……”他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满满的涩味在心间晕开,眼帘微垂,掩去了眸底的情绪,但从唇间飘出的话音里有藏都藏不住的落寞,“那你们赶紧成亲吧,别让我有机可乘了。” “嗯,就快了……”这话她说得毫无底气。 尽管萧显先前说过等妖画重现的事查清楚了他们就成亲,可那也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还作数吗? 她不由地回想起了他书房里的那幅画,或许她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去问清楚才是,说不定是她想多了呢? 就好比那伙黑衣人的事,她不也就直截了当地问管莫闲了吗?问了才有机会把话说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