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姜辛被气得不轻,距离摔碗走人大概也就一步之差了。 管莫闲不敢逗她了,老老实实跟她汇报了考核结果。 这届通过考核的共有七人,其中姜辛比较熟悉的除了他和宋时之外还有周茴…… “等等……”姜辛双眸瞪得圆圆的,满脸的愕然,“周茴?!” “嗯,周茴。”他回得很淡定。 相比之下,姜辛很不淡定,“他才从牢里放出来多久?怎么考上的?” “号称是在牢里也没闲着,整理了各种线索,一放出来就去见了掌教,把他的推论陈述了一遍,有误差但不多。” “唔……”姜辛皱了皱眉,“确定没有暗箱吗?” “要是有的话,你觉得我还需要参加考核吗?” “……也对。”这个案例相当有说服力,掌教对待他总是一副无底线讨好的样子,可唯独在考核的事情上没有丝毫通融。 管莫闲可不想话题总是围着周茴打转,强行扯开了,“说起来,你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她问。 “这不是考上了嘛,按道理得有个庆功宴啊,我跟周茴还有宋时他们约好了,你也一块来吧。” 她本能地有些排斥这种场合,“你们庆功我去做什么?” “人多热闹嘛。” “我也不是热闹的人,去了反而会冷场……”她尝试着推脱。 然而管莫闲压根就没给她机会,不由分说就替她订了,“说好了啊,我晚点来接你,大概……”他想了想,道:“酉时吧。” “这么晚吗?那你一会要去哪?”她显然已经忘了要拒绝,只剩下好奇了。 “巡回演出。” “啊?”什么鬼?! “我游手好闲了那么多年难得干了件正经事,我叔高兴坏了,觉得必须得挨家挨户去得瑟下,今天订了四家,明天还有五家。” “……辛、辛苦了。”她突然觉得,世家子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相当辛苦啊。”想到接下来要面对那些密集冗长又无聊的应酬,他溢出一声长叹,双肩一垮,恹恹地倒趴在桌上。 她试探性地问:“就不能不去吗?” “寄人篱下,没的选。” “……”这话让姜辛心口猛地一揪。 管莫闲转了转头,偏向她,眼里分明有倦意却还是扬起嘴角冲着她笑,“所以你晚上一定要来啊,跟你在一起我能放松一些,就当是给我补充下能量吧。” “……嗯。”姜辛不自觉地点头,声音软软的,确切地说,整个人都是软的。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到了云端,脚下软绵绵、脑袋晕乎乎的,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直到瞧见已经在门外马车里等管莫闲的周茴,她这才回过神来。 周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见到她后脸色愈发铁青了,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姓姜的!你给我等着!” 姜辛:“……” 管莫闲:“……” 俩人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着对方——什么情况?! ----------------- 姜辛拎着一堆给小汤他们带的吃食,迷茫地跨进了家门。 她与周茴之间的过节无非就是害他在龙策卫大牢里饿了好些天了,这事也不是才发生的,方才见面虽然他的态度也谈不上友善,但顶多也就是无视,远还没到气势汹汹冲她撂狠话的程度。 思来想去,她觉得多半是谢娘子跟他说了什么。 罪魁祸首正在院子里倒腾那株刚才修剪到一半的海棠,不同于周茴,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恬静。 听到脚步声后她回眸朝着姜辛看了过来,笑盈盈地招呼了句,“回来啦。” “嗯……”姜辛讷讷地走到她身旁,“你跟周茴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把实情都告诉他了。” 姜辛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包括他生辰那晚的事?” “嗯。”她微微点头,“他有权知道也应该知道。” 难怪他这么生气…… 难怪个屁!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她等着?! 想到这,姜辛觉得他们应该还聊了其他,“然后呢?他什么反应?” 谢娘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冷不丁地溢出一声轻笑,“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你怎么说的?”姜辛问。 “我让他不要多想,还喜欢呢,不恨他都算客气的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巴不得卫梧计谋得逞把他一块带走。”谢娘子咧了咧嘴角,勾勒出讥诮弧度,“顺便让他要是闲得慌就回去好好反省下,别总热衷于救风尘,真当自己多伟大呢,不过就是自我满足罢了,真要这么爱心泛滥去赈灾啊、去资助慈幼局啊。” 大概就是那句看在她的面子上刺激周茴? 后来姜辛才知道,她天真了,后面还有更过分的…… “卫梧奸污的那些姑娘都跟他有牵扯,当然这不能说是他的错,但他问题也不小。他向来只管享受救赎的过程,完全没考虑过后果。你想想,当你在泥潭里挣扎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他长得好、家世也好,宛若天神般无所不能,你会怎么样?但凡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都得喜欢上他啊。他是霁月光风、不萦于怀,那些姑娘呢?满腔深情只能换来一声抱歉,然后又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出身有多卑贱,就连暗暗心悦于他都是高攀。在我看来,他的行为跟卫梧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一个杀人、一个诛心。” “……那……你是真的没喜欢过他?” “哦,我确实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也没空啊,我每天光是活着就耗尽全力了,哪有功夫风花雪月。况且,我也从来没觉得他是想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相反,他的所作所为让我爹娘愈发的痴心妄想,我跟他说过很多次让他没事别总往我这跑,他还觉得我是不好意思麻烦他呢,简直有病!直到刚才他依然还是觉得他是真心想帮我的,我让他跟你学学。” “我?”姜辛讷讷地眨着眼帘,“我有帮过你什么吗?” “他也是这么问的,我跟他说,问题就在于没有,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也没觉得我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有好好帮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你就是这么跟周茴说的?” “对啊。” “……”姐,捧一踩一可不兴啊! 要知道,在周茴眼里她是个男人啊,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他或许对谢娘子并没有别的心思,可是被狠数落了一顿之后还要拿来跟其他男人比较,尤其那个人本就跟他有仇,关键是还没比过……那是要叫她等着的…… 很好,破案了! 谢娘子是丝毫都没察觉到姜辛的不对劲,大概是积压在心头的愤懑都说开了,她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 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来拿果木翘羹的小汤也被迫被拉着一起聆听…… 听她痛骂她爹娘、痛骂卫梧、痛骂周茴、痛骂这世道,听她纠结肚子里那个孩子究竟是去是留,听她讲述之后的打算。 听得姜辛和小汤晕晕乎乎的直犯困,等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午时都过了,肚子饿了,钱也没了…… 是的!钱没了! 她甚至唠着唠着还唠走了她们一笔钱! 倒是认认真真打了欠条,说是先用来租个屋子,她计划去正店找份工,凭她之前在自家酒垆帮忙的经验应该不难,等拿了工钱再分期把这笔钱还上。 其实数目不大,对姜辛来说还不还都无所谓,但是再少那也是钱,非亲非故的,她没道理白送谢娘子也没道理白拿,有借有还,彼此都没负担。 而这宅子也确实不适宜留她久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姜辛倒是相信谢娘子即便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会多嘴,但她不喜欢交浅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