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玛尼堆,有一块石头掉在一旁,骆绎弯腰捡起来放回石堆之上。 周遥难得见他这样,意外:你在祈福?还是你有什么心愿?” 没有。顺手捡一下。”骆绎拍拍手上的泥土,问,你呢?来这儿的外地人都会转转神山,许许愿。” 心愿么,自己实现才有意思。”周遥昂起头,明亮道,求佛做什么?我来这儿是为了实验数据。不去野外考察,天天求佛就有用了?” 那倒是。”骆绎笑一声,问,不跟同伴一起出去,没关系?” 周遥脸上笑容淡了少许,道:我研究的项目跟他们不一样,而且——我真正的同伴也不在这儿。” 骆绎又弯腰捡了一块石头放在玛尼堆上,似乎随口一问:哦?在哪儿?” 周遥指了指头顶湛蓝的天空。 骆绎眉心稍稍蹙起。 秋风拂面,阳光稀薄, 周遥扯起一丝笑容,道:你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征吗?自闭的一种。但他是个天才,比我爸还厉害的天才。我现在研究的项目就是他一手开发的,也是他命的名。” 后来呢?” 研究进行到一半,他——出了点意外。后来项目被我们接手。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吧,早日成功,但这不需要求佛。” 骆绎嗯”一声,没再多问,似乎不感兴趣。 周遥也没再过多地讲述。 走过一段路了,她抬头望一眼空中飘扬的经幡,忽然说:我那个朋友,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四夕罗,誉满天下的誉。——罗誉。” 的确是好名字。”骆绎说。 …… 新娘接到新郎家,婚礼正式开始。 喇嘛们诵经祈福,新人诚心祈祷。一对新人手中沾了青稞酒,朝天空和大地挥洒,敬天敬地,感恩父母。 周遥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了很久,转头问骆绎:骆老板,你说,人是在什么时刻突然想结婚的?” 骆绎看一眼那对新人,两人紧握着手,每每对视便眼波流转,恩爱模样羡煞旁人,他收回目光:觉得可以和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时候。” 周遥歪头想了一会儿,问:可你不觉得一辈子很久吗?怎么确定呢?” 骆绎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说:不过完一辈子,谁也无法确定。年轻时就说确定,多半是冲动脑热的,所以结婚得趁早,不然等想明白了,就不想结了。” 周遥问:那你现在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 他眸光闪了闪,反问:你觉得呢?” 周遥眼里流出一丝沮丧,蔫蔫地说:想明白了。” 骆绎把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着,嘴角弯了弯,不置可否。 周遥没jīng打采地拿筷子夹了几粒玉米粒吃吃,又问:骆老板,你曾经有过想结婚的一个人吗?” 他看着走过来敬酒的熟人,随口说:有过。” 周遥心里有些刺痛,微微一笑:那感觉应该很神奇。——我没有过。” 有人来敬酒,骆绎应酬了一杯,放下杯子了又开始捻花生米,淡淡道:你还年轻。” 周遥执着问:既然想过要结,后来为什么又没结了?” 这个问题被周围的人声淹没。藏族人爱酒,碰上喜庆更要多喝几杯。同坐一个屋檐下,哪管认不认识,端起碗便gān。 骆绎被周围人敬了好几道,再也无暇顾及周遥这边。 周遥耷拉下肩膀,瘪了嘴,盯着自己碗里的酒看了一会儿,索性也端起来一口闷掉。 大人们笑着,小孩子跑着,婚礼热热闹闹直到夜晚。 伙计们四下散开找不着影儿了,有几个已经喝成烂泥。 周遥也喝得小脸通红,脚踩浮云。 骆绎把她拎出门了,训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喝什么酒?” 周遥翻白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了胆子大,嗓门也大:就准你喝?我就喝了一点儿,还没你的十分之一呢!” 还犟嘴?”骆绎眉心抽了抽,握住她胳膊往客栈走,迈开几步了又问,走得动路吗?” 周遥甩开他的手,无语:你太小看我了。”隔半秒,眼珠一转,笑眯眯把脸凑到他跟前,我要是走不动,你背我回去?” 骆绎看她一眼:我叫扎西来。” 周遥咬牙切齿地白了他一道。 …… 夜里的山林里,空气清冽;举头望,夜空璀璨,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