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僵硬,jīng致的眉眼间尽是哀求与惶恐。 裴淮勾了勾唇,声音晦涩如从地狱爬来的恶鬼。 月宁拢着衣裳,大口呼吸,泪痕糊了满脸,她就像凛冬时分被拍到案板上的鱼,唯有呼吸才确定自己仍然活着。 约莫是梦,她认识的裴淮,决计不会做出如此行。 光风霁月的公子,是站在太阳底下都耀眼的存在,他曾在书房中默字,会拿上好的端砚给她讲是谁赠送,出处如何,内里又有何等人情往来。 他不会像如今这般,比夜还黑,站在那yīn影中,恶劣的诡笑。 可梦会这般切实的疼痛吗? 月宁胡乱抹了把泪,鼻尖通红的望着他。 裴淮慢条斯理睨了眼那耳垂上的咬痕,不轻不重地与她说道。 “我同母亲要你,她不肯。” 月宁怔住。 屋外的风声恰到好处止了咆哮,枯枝咔嚓掉在地上,惊得鸟雀扑棱棱飞起。 裴淮抬步上前,目光从上到下扫了遍。 “明儿再去要你,决计就赏给我了。” 月宁颤抖着扯过被衾,想要遮住身子,却发现手抖的根本握不住被角,她红着眼眶,咬唇问他:“为什么?” 裴淮立时嗤笑起来。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要个通房,暖chuáng的玩意儿。” 门咔哒一下合上,冷风夹着雪片直往屋里窜。 月宁的泪悬在眼尾,长睫一眨,啪嗒掉在颊边。 第三章 身份 月宁嫁给大公子的那日,裴淮喝醉了酒。 跌跌撞撞闯进婚房,他倚着柱子,说了好些醉话。 随后又跟个孩子似的,扑到她膝间,埋头哭着央求她跟自己走。 那样光风霁月的公子哥,把自己捧在掌心心疼。 后来裴淮被人架了出去,再后来他离开京城去京郊营地待了三个月,回侯府时,看见月宁推着裴景,很是自然地迎上前去,再未提过唐突之词。 晋王叛乱,他不顾一切冲回侯府救她,连命都不要。 昔日种种好,于今夜来说只会让月宁心如刀绞。 她慢慢蜷起腿,像被藤蔓束缚缠绕的枝条,憋得无法喘息。 ...... 永chūn园正院的雪被扫到树下,一堆堆的银白宛若盛开的玉兰。 雪禾值了夜,回房的时候月宁刚刚洗漱完。 “什么味儿?”雪禾皱着鼻子,嗅到一股难以名状的香气。 月宁没回头,淡声道:“刚熏了香,许是太浓了。” 雪禾狐疑的看着她,随即打着哈欠走到塌前,见她穿这件雪青色对襟棉袄,领口裹得严实,不由嗤了声:“真是讲究。” 晌午月宁从长公主处回去,进门看见雪禾佝偻成一团,痛苦的连连呻/吟。 看见她进门,雪禾招了招手:“月宁,帮我倒杯温水。” 月宁忙从炉上提起铜壶,往碧叶莲纹的瓷盏中到了些许,端到雪禾面前。 “多谢。” 雪禾捧着瓷盏仰头喝尽,复又趴在榻上恹恹说道:“殿下过两日要去寺里烧香,正赶上蒙彩日,她要把紫檀玲珑宝塔赠给寺里,眼下我无论如何起不了身,劳你帮我跑一趟腿,去库房同孔妈妈把宝塔取来。” 她额头冒着冷汗,唇色发白,浑身虚的直打颤。 月宁有点摸不准:“找大夫看一下吧。” 雪禾摆手:“不用,每回月事都如此,疼的想打滚,捱到傍晚兴许就好了。” 库房在侯府偏僻的院落,从永chūn园过去,即便走小路也要小半个时辰。 适逢年底,各地往来增多,账目很是繁琐,孔妈妈忙的抽不开身。 月宁在旁边候了半晌,好容易见她喘了口气。 “月宁姑娘,你再等等,”孔妈妈扇着帕子,往屋里指指,“你先去库房等我,我把青州来的货物盘点完毕,就帮你去找宝塔。” 她这般说着,脚底生风一般,与几个小厮去往外院收拾货物。 月宁起初在门口站着,兴许是被裴淮折腾的狠了,两腿很快就有些酸乏,她走到库房,找了张方杌坐下。 只听咔哒一声。 月宁隐隐觉出不好,起身去拉门,这才发现有人从外上了锁,随即便是匆匆行走的脚步声。 “孔妈妈!”月宁尽量喊的大声,昨夜嗓子哑的厉害,用尽全力还是被风chuī破成绺,外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上辈子她跟孔妈妈没甚jiāo集,也从未有过冲突。 月宁抓着门框,脑中滚过无数不好的念头。 忽然,她扭头朝里走去。 库房中有的东西需要通风,又加之下了几日的大雪,好容易才有太阳,孔妈妈今日一定不会彻底封死门窗。 月宁沿着墙壁一路试探,直到冷风拂面,果真寻到开着的半扇楹窗。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