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徐善然数着枝头的叶子。一、二、三……一、二、三……数到春走了夏,夏走了秋,将一片一片的叶子从嫩绿数到焦黄。像在数自己还剩下的那些日子。从国公府的嫡女到江南贵姓的长媳。从十里红妆耀京华到僵卧病榻数着窗头叶片。徐善然这一路走下来,甜过苦过从云端被打落谷...

第16章
    虽说一开始不是负责这个的,但等徐善然醒来能走动之后,就jiāo代了说等闲不要戴那些贵重有表记的东西。绿鹦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连着好几天都只给徐善然佩戴一些可爱的饰物,这个铃铛也是如此,只还算jīng巧,并不贵重到能让人家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国公府的东西。

    那便罢了。许是白日和人碰了一下东西掉了。”徐善然说,等会你提灯笼,让竹实带你去那地方找找,找得回来就好,找不回来也算了——若是找不回来,剩下的这一个你收着,回头找人融了,另打个样式。”

    话jiāo代得这样清楚,绿鹦也再无二话,就替徐善然换衣搽脸,服侍着对方上了chuáng,又放下银钩上挂着的青烟罗山水纹帐幔,因徐善然自醒来后并不需要丫头睡在脚踏上值夜,便拿了桌上的一盏烛台,再chuī灭剩余的蜡烛,静悄悄走到了旁边的耳房里。

    年纪小的丫头都容易走困,眼见着徐善然上了chuáng休息,端着水盆进去又端着水盆出来的竹实就着剩下的那点水洗了个脸,就脱了外边的袄子,有点迷迷糊糊的拥着被子要靠到墙上去。

    绿鹦走进来一看,连忙上前拍醒对方:等等再睡,白日你跟着姑娘的时候是不是让姑娘撞到什么人了?姑娘头上的首饰掉了一个,你快告诉我你们在哪里碰着人的,我提着灯笼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连着几下拍打力道不重,但已经足够竹实清醒过来,她微微带点娇憨不满的撅了撅嘴,还是利索的拿衣服穿鞋,就要从chuáng上下来:就是刚从太太的院子里出来不远,那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

    绿鹦说:你下来gān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姑娘这里才是顶顶重要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守好了门。”

    听见不用一起去,竹实又缩回被子,应了声姐姐放心”。

    绿鹦又详细地问了问地点,觉得大概有了个底,便提着灯笼出门,走到时候还特意注意了下门窗。

    这一趟出门的时间实在不算短,虽近了chūn,但夜里的山风依旧刮骨的冷,等绿鹦匆匆跑回来的时候,提着灯笼的双手都给风刮了个通红。

    她有点哆嗦的坐到火盆旁边,借着火暖了暖手,再除下外衣,用被子裹住自己发抖的身躯。

    这一系列的声响惊动了浅眠的竹实,靠着墙的小女孩迷迷糊糊问了句:绿鹦姐姐,首饰找到了没……?”

    没有。”绿鹦回答一声,靠着墙睡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了声息。

    都坐着靠墙了,也不知道怎么能睡得这么熟。

    一整天下来,绿鹦心中藏了许多话想说,眼见着这唯一能够说上两句的丫头这个模样,不由在心里腹诽了好几句。

    其实棠心的事情刚过不久,就算徐善然自己亲口说晚上不用丫头值夜,有事会敲铜钟让两个人进来伺候,服侍着徐善然的两个丫头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心,就敢真听着自己去睡了,只像往日一样,一人一天的排班,轮到守夜的便辛苦些在耳房倚着墙睡,因着里头有铜钟,耳房的墙面又埋有铜管,只要里边有了声响,靠着墙睡的那个丫头必然会被惊醒。

    裹着被子的身躯恢复了热度,但乱糟糟的脑海却不能就此平静下去。

    绿鹦一半的jīng神在徐善然身上打着转,另一半的jīng神又在自己将要办的那件事上打着转。

    外边的事物啊,这是外边的事物啊……她现在能够走出去……不说这其中的油水,便是见到了更多的人,以后要嫁人也有更多选择……更别说国公府是有定例的,那些兢兢业业的丫鬟小厮,特别得老爷青眼,总会被放出去处理些外头的事务,认上几个小小的官儿有些jiāo情,再打发一份厚厚的家当销了奴籍,自个去乡下当老爷太太……不不,这些都太远了,光光那个嫁人就足够了,这嫁人便如同第二次投胎,若落到了个吃喝嫖赌俱全的人手中,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更gān脆些……还有,姑娘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姑娘说的又到底算不算数……绿鹦有点迟疑的想,又不由想道:应该算数的,姑娘虽然小,但真算得上是四太太的眼珠子,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坏了,姑娘只要开了口,肯定能行;又有四老爷,他们的老爷虽说十分狂放,更喜欢琴棋书画都出众些的周姨娘出的四姑娘,但有什么好东西,四姑娘可以没有,却不会落了她们的五姑娘,嫡庶端的是十分分明……这样子的话,姑娘说的话肯定算数的……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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