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提醒,太明显了,我看出来了。 倪歌想了一下,小声问:“你这样,不怕被罚站吗?” “我也不想的。”孟媛说,“但我的军训服里没有裤子。” “……” 倪歌难以置信:“你的军训服里没有裤子?!” “对。” 倪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她不敢过早下定论。 新生入学之前,军训服是和档案袋一起发放的。但卖军训服的是中间商,如果缺了东西,得自己去找他们拿。 下午还要军训,她不敢耽搁,吃完午饭就和孟媛一起往校门口跑。 到了地方才发现竟然很多人都在排队,倪歌讶异:“你们都缺东西吗?” “对。” 有的缺背心有的缺鞋,但像孟媛那样少条裤子的仍然是少数,大多都像倪歌一样,缺个肩章,或者缺个小物件。 孟媛拉着她加入排队的队伍。 轮到倪歌,分东西的卷发阿姨头也不抬:“缺什么?” “肩章。” 对方示意:“你扫码就行。” 倪歌视线一扫,见小桌上放着张打印纸,明码标价,每个物件都有各自的价格。 倪歌突然就笑了:“你确定发了吗?” 对方手微顿,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怎么会这么多人的军训服都对不上号?”倪歌开始犯轴,“我们入学时军训服已经jiāo过钱了,凭什么再jiāo一次?”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弄丢了?”卷发阿姨不以为意,“每年都有弄丢衣服的人,这损失怎么能让我们来承担?” “但是……” “也就几十块钱的事,你买不买?不买让开,后面还排着好多人呢。” “我不缺几十块钱,但这不是钱的问题。”倪歌认死理,想跟对方理论,“就算我的肩章真是我弄丢的,可后面有人没领到鞋,还有人没领到裤子,谁会把那么大件儿的东西弄丢了再来冒领?”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来找茬的?”阿姨一口气提不上来,“我说了得付钱就是得付钱!几块钱的事在这里跟我bībī,你不买就不要在这里站着碍眼!” “但是……” “让开!” 阿姨耐心告罄,伸手就要推倪歌。 碰到她的前一秒,一个篮球凌空飞过来,分毫不差,重重砸在金属校门上。校门被带动,猛地撞到她背上,她一个趔趄,差点跪下。 “说你妈呢说?” 倪歌一愣。 下一秒,高个子少年当着众人的面,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冷笑:“怎么着,我请校长来看看,到底缺没缺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容屿:小事,我去洗手间哭两个小时就好了。 第3章 禽shòu 容屿原本在附近打篮球。 开学第一天,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宋又川打趣:“屿哥去学生处拿了趟书再回来,就像丢了魂一样。” 北城夏天实在太热了,这阵子还在八月末,高三学生恨不得开着空调上课,可是倪歌一个人在操场上罚站。 ——想想就烦。 他坐在教室里上课,脑子里一直无限循环:她小时候身体状况那么差,会不会被晒死在操场上。但听宋又川说,她是因为没戴肩章才被罚站的,为什么不跟教官解释一下呢…… 可是七年前发生过那种事,她应该不怎么敢跟老师教官之类的人说话……那她会不会被晒死…… 容屿脑子里乱七八糟,下课就往操场上冲。 结果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跟同学有说有笑。 容屿:“……”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抑郁的夏天。 于是他臭着脸,一边打篮球一边想,再等等,再等等看。万一倪歌那个蠢东西中午忘了来买肩章,下午又被罚站,那他就去替她买一副…… 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幕。 两方对峙,卷发阿姨先笑了:“吓唬谁呢?我跟你们校长关系好得很,谁不知道他出去进修,这半个月都不在学校。” 容屿轻笑:“哈,那来试试看咯。” 说着,他轻车熟路地点开联系人,调出通讯录。 倪歌眼尖地辨认出,他拨的是校长办公室的电话——那串数字就醒目地贴在门房,永远占线,永远没人接。 果不其然,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卷发阿姨得意洋洋:“看吧我就说,你们现在赶紧让开,别耽误我做后面那些同学的生意才是。” 容屿脸上波澜不惊,原模原样地又按了一遍。 倪歌忍不住,想提醒他办公室电话不会有人接的:“容……” 容屿:“闭嘴。” “……” 卷发阿姨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然而下一秒,容屿突然接通了电话:“喂?您好,杨老师。” 校长姓杨,在高三实验班带班教物理,平日里他们都直接称老师。 卷发阿姨脸上笑意一凝。 “是这样的,”少年不疾不徐,声线低沉,“我刚刚打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所以就拨您私号了——应该不会打扰到您吧?” “哎呀不打扰不打扰,”校长的声音清晰和蔼,“怎么了?竞赛有问题?” 倪歌微微偏头,抬眼看容屿。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永远胜券在握。 “不是竞赛的事。”容屿薄唇微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每多说一句,卷发阿姨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胡闹!我把这些事全权jiāo给他们,他们就这样敷衍我!”等他讲完经过,bào脾气校长怒不可遏,“你现在就去学生处叫你李老师,叫你李老师去处理这个事!” 容屿的回应不轻不重:“好。” 可等他挂断电话,卷发阿姨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舔舔唇:“那个……我把同学们缺的东西都发回去吧,我不收钱了。” 容屿没搭理她。 他下意识垂眼看倪歌,倪歌竟然也正好在看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仁黑漆漆,带着点儿探寻的意味,阳光照进去时,就像点亮了一对温柔的小灯泡。 容屿突然乐了:“傻站着gān什么?走。” 他拽住她的书包带,转身就走。 “同学,同学……阿姨不收你钱了……”卷发阿姨还在背后不依不饶地叫。 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 倪歌陪着容屿去学生处,几乎把整个午休时间都蹉跎在了这件事情上。 军训服漏东西的事情每一届都重复上演,但说来说去也就几十块钱的事,附中最不缺有钱人,没人真的会去计较。 真计较起来,才发现欺上瞒下了这么久。 不过走出学生处,容屿突然想起来:“那种人一看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你gān嘛还站在原地跟她理论?为什么不直接找老师帮忙?” “因为我原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军训服一副肩章,也就几块钱。”倪歌一脸认真,“是因为看到别人……看到很多人都缺东西,觉得蹊跷,才……”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一天到晚想着帮谁?” 容屿突然冷声打断她。 她口中的“别人”,让他瞬间回忆起今天早上,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切罚站的那个男生——不知怎么,他的好心情一瞬间dàng然无存。 倪歌迷茫地眨眨眼。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直yīn阳怪气…… “其实我……”她想说,她也没有一天到晚想着帮别人啊。 又被他打断:“你是给人帮忙的苦头还没吃够?” 倪歌一愣,脸色白了白。 容屿那句话没过脑子,嘴一顺就出去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是一愣。 然后赶紧去拽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要拉我。” 倪歌从没像现在这样铆足了劲儿想甩开他,憋红一张脸,气急败坏,“你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