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外史

此书是张恨水先生著名的代表作之一,通篇以爱情为主线,同时广泛描写党、政、军、警、学、商各阶层的生活动态,情节生动,活灵活现,引人入胜。男主人公杨杏园寄寓北平,以卖文编报为生。他结识了青楼雏妓梨云,两人情投意合,刻骨铭心。不幸梨云因病而亡。才女李冬青...

作家 张恨水 分類 二次元 | 172萬字 | 389章
第23章
    乱再去找丹方。甚至胡同犄角上,禁止小便地方,所贴那些花柳专科的广告,也偷

    着瞧它一下。于是今天换一样丸药,明天换一样丹方,闹了整个礼拜。到底后来打

    听了一种西药,叫做什么“三代爱美”的,都说很有效力,他就去买了一瓶试试,

    吃下去觉得毛病好些。可是这样东西,贵得厉害,一瓶只能用一昼夜,价钱却是两

    元五角。他为医病起见,没有法于,只好咬着牙齿去买,不上十天,已经花了不少

    的钱。他问杨杏园借钱,正是为医治淋症。昨天晚上,极力敷衍杨杏园,无非是想

    多借几个钱,把病诊好。

    谁知他淋症好了,别的病又发了,从这天起,精神疲倦得很,四肢常常作寒作

    热。心想这是小病,不要紧的,也就没有理会。他报馆里除了那位王天白而外,还

    有一位编辑,这人就是杨杏园同乡黄别山。他看见陈若狂一天疲倦一天,便道:

    “若狂,我看你脸上一点儿血没有,你表面上虽能支持,你内症可是很重,我劝你

    还是找个大夫瞧瞧罢。你不信,你把镜子照照你已经不像个人样了。”陈若狂听了

    这话,当真把镜子一照,果然眼睛陷下去许多,脸上白里转青,像蜡人一样,不觉

    吃了一惊。心想:“我不过是一点小小感冒,怎样病得这般厉害,再要不医治,恐

    怕真要成大病了。”他决定的主意,就到他一位同乡陈大夫那里去诊病。这人认识

    的阔人很多,是由十多名同乡议员,公函警厅,保准了的免考医生。手段虽不能十

    分高明,门诊费却走二元,出诊也是五元起码。北京阔人有个最怪的脾气,是爱贵

    不爱贱,所以他的生意,居然很好。这天陈若狂到他那里去瞧病,因为同乡的阔人

    都信任他,以为总不会错的,所以并没有考虑,一直就来。他到了医生家里,照例

    出了两块钱挂号,那门房把他引进一门诊病室里来。这屋子里,也有些字画文玩之

    类,却一大半是同乡官员的下款。一张横桌里边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在那里看

    群强报。见他进来,很客气的,请他坐下。陈若狂见他那样子不像是医生,也不像

    是仆役,倒看不出所以然来。那人等陈若狂坐了,问了他的姓名籍贯住址,拿出一

    张诊病单来,给他一一用笔填上,然后再去请医生出来。陈若狂这才知道他是医生

    的助手,心想到底大名家的气派不同。一会儿医生由外面进来,有五十来岁年纪,

    嘴上略略有点胡子,穿了一件旧罗长衫,斯文一脉的,态度很为从容。他对陈若狂

    微微点了一个头,请他在一张横桌边坐下,自己对面坐下,先把那单子看了一看,

    然后问道:“陈先生是什么病?”陈若狂道:“身上时寒时热,四肢无力,只觉疲

    倦得很,胃口也坏,一点儿东西不想吃。”那陈大夫点点头,头里那个开单子的人,

    取过一个小小的布枕头放在桌上,陈若狂知道这是按脉的,便把手放在上头。那陈

    大夫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脉。他那指甲,都有一寸来长,他只管歪着一个脑袋,

    凝住神数脉息,用手极力的按脉,那指甲直陷入陈若狂的肉里,戳着生痛。一会儿,

    陈大夫把两只手的脉按完了,便对陈若狂道:“不要紧,这是受了一点风寒,吃一

    两剂药就好了。”说毕,翻开桌上雪亮的铜墨盒,拿起笔来,在那诊病单上,开了

    几句脉象和病由,后面就狂草一顿,开了十几味药。陈若狂所认得的,有什么荆芥

    一钱,防风一钱五,紫苏一钱,厚朴一钱,柴胡一钱五,姜制生附子一钱,干姜一

    钱,其它各样,还有他不认得的。陈大夫开完了药方,在抽屉里面,又拿出一颗象

    牙图章,在单子上盖了一方鲜红的印。然后交给陈若狂,说道:“先吃两剂,好一

    点就不用来瞧了。”陈若狂应了几个“是”,就出了陈大夫家里,转回幸福报馆。

    谁知来的时候,还能走几步路,这回去的时候,心里十分难过,身子有点支持不住,

    恨不能马上就在街上躺下。也没问车钱多少,雇了一辆车子就坐回来。到了家里,

    自己便倒在床上,将药单交给一个听差,教他买药就煎,也没有给第三个人知道。

    谁知这个药,虽然不上二两,吃下去,效验很大,这天晚上,陈若狂大烧大吐,浑

    身骨头,酸痛难言,不住的只是哼。他这样子,病是已经很重了,应该要好好的静

    养,这幸福报馆内,又极嘈杂不堪。那位王天白社长,是一位大交际家,报馆里办

    事的人,不过两三位,住闲的人,倒有七八位。这班人多半是来京找事的,住在报

    馆里,除了白吃白喝,还可以挂个新闻记者的名义,比住公寓会馆就强的多。这闲

    客里面,虽然是吃白食的,也很有人才。有一位德国留学生,他学的是螺丝钉专门

    学,有一位是前清候补道,还有一位是张勋部下的副官长。就把以上三位来论,可

    见幸福报的座上客,也是应有尽有。这些宾客,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除了出去找

    朋友而外,到了报馆里,就是坐在一处,高谈阔论,研究时局。他们研究时局的屋

    子,正在陈若狂房的隔壁,在平常的时候,陈若狂听他们说话,也不过认为无聊,

    现在在枕头上听着,只觉吵得头痛,但是也没有权可以干涉人家,只是心里头骂,

    恨不得把这些人,一个一个都给他轰出报馆去。

    他一病三日,那陈大夫开的药方,已经吃了两剂,不但是没有治好一点病,简

    直火上加油,把病越发引了上来。在陈若狂以为自己的病,不过是风寒小症,也知

    道陈大夫药方,大半是发散的,吃下去,病不好,也不至于坏事。到了第四天,陈

    若狂便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候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两只大腿,一点儿也

    移动不得。除了黄别山晚上到报馆里来的时候,去慰问他外,谁也不理他。至于王

    天白社长,因为欠着纸行里印刷费,正在外面设法,更没有工夫问他的病了。陈若

    狂的收入,本来有限,他对人说,那里几百,那里几十,那都不是实帐。在他这病

    的时候,部里固然已经欠薪几月,报馆又正在闹穷,他分文莫进,正所谓贫病交迫。

    不但没有人为他医病,就是有人为他医病,这笔医药费也是无所出啊。陈若狂病到

    第四天以后,已经没有吃药,病也不见得加重,只是昏昏沉沉的要睡,就是有一两

    个人来看看他,也以为他的病要好了,不很注意。说起来很快,一过就是一星期。

    这天晚上,黄别山将事办完,特地到他屋子来看他,只见他盖着被服,歪着头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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