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哪个沈公子?” 温柳也没有迟疑,“柳儿记得,好像叫……沈世杰。” 沈世杰! 我心下大乱,这便是沈家关从小惯养着的少爷,前段时间老爷还想把追燕嫁给他!姜喻山怎的扭头就和人家来了红杏楼?他是此处的常客,姜喻山讨好的意图太过于明显,对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随老爷见识过一二,这人是个傲气急躁的性子,那两颗眼珠子仿佛不是用来看人的——他很少上拿别人当“人”看,归“功”于老爷和老头的宠溺。 典型的公子哥。 想到这儿我长长叹气,温柳关怀地询问。 我摆摆手,“我只怕是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所排斥,却是老爷所吩咐。 是啊,那是不是说要旁敲侧击?反正连把自己女儿送去都能做得出来,儿子去跟人家套套近乎怎么了。 “最近,是有什么很重要,嗯,很难办的事吗?”她侧头问,“总觉得姜小姐脸色不太好。” “喻山来光顾的那天,我挨了顿打……习惯了,昨天刚养好伤,今天就来看你来了。”我没有隐瞒,故意笑着回答。 果然,温柳顿时露出惊讶又担心的神情,“怎么样现在?养伤养了这么久应该挺严重的……好透了吗已经?翻墙挺累的,刚刚泛疼了吗?” 我看着她细弯的眉毛耷拉下去,嘴角继续上扬。 眼睛很明亮,嗯,很灵性。否则我怎么会一直盯着移不开?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也没疼。”我手掌绕到对方背后,一下一下顺着乌黑的发丝,觉得很好玩。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温柳也依着我的动作没生气,轻轻踢开飘过来的huáng叶。 这个时候的风不像chūn季的微弱,不像夏日里初带着大雨,又带来酷暑。它舒服得恰到好处,让我自然而然想起那只风筝。 “风筝呢?” “在屋里头,”她歪过脑袋,期待地说,“最近的风刚刚好,柳儿得好好选个日子。” 我失笑道,“怎么想不到我头上呢?”风筝是追燕帮忙买的,说不上是“借花献佛”。 “姜小姐会来一起吗?” 温柳顿时期待地抬头看着我,不一会儿又鼓囊着腮帮子,“不行,姜小姐伤还没好透,最近天在转凉,染上风寒就不妙了。” 这是有顾虑了? “还叫姜小姐?我不是把名字告诉你了吗,”我顺手移到她脑袋顶上,手指尖点着那处发旋,“我知道河岸那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后面,有片极宽阔的草地,放风筝绰绰有余。” 忽然想起在红杏楼门口看到的身影,我烦闷地撇了撇嘴。 “不过今天确实没空,一会儿还有事要做。” 说罢我依依不舍地抬开手指,起身把马扎放回原处。 这种时候,就该要告别了。 我拱手以礼相辞去,末了停顿片刻,随口说了一句“再会”。 这句辞行不知怎么好像比以往更加真切,温柳眼睛暗自一亮。 “那个,姜小……姜,姜雪。” 话音刚落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手里紧张地攥着两腿侧衣服的姑娘,双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吗?”我试探地问,直觉对方有心事。 她反复着此状,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灿烂地浮上笑意,似是对刚才那番呼唤的补偿。 目送对方一步一步从院子里离开,温柳继续坐在屋檐下出了神。 “回见……” 还会有下次,也许只是礼貌而已,人们都这样说。 她仿佛静止了半晌,觉得自己越来越害怕那人不再来与自己说话。 或者,在这围墙之内,再也看不到对方,抬头墙上不见面孔,双耳不闻脚步声,低头没了那双靴子,也感觉不到有人在摸索自己后背的头发。 仅仅是害怕再次回归孤寂……温柳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她总觉得哪怕再有别人来与自己说话,也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哪怕有别人……也不是她。 到现在温柳还能清晰地想起和对方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风在那时少见地越chuī越凶,chuī得屋顶吱呀呀作响。自己怕把衣竿子给挂倒,收拾手脚赶忙开门,迎面便是chuī过来的衣裳该在人脸上,那人表情顿时变得傻愣愣的。 她想到这儿不由失笑,那扑着脸的衣裳,就是给姜雪穿上的那件,对方倒是没看出来,光紧张了。 自己余光打量着,越看越好奇这扮相,一个故作镇定的姑娘。 也就聊了,半天吧,对方离开时心里头感觉怪怪的——大概从jiāo谈的时候就有些异感了,自己归结于在院儿里头憋了太久,憋得太难受了,于是开始为“走出去”的念头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