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姑娘说的,”许嬷嬷哈哈大笑,“这飞醋吃得太没道理了。” 屋里丫鬟们各个都笑了。 谢筝也笑了,笑过了之后,心里空dàngdàng的。 这还是头一回,她没有和父母一道过中秋,当真是不习惯…… 用过了午饭,戏班子入了府,水榭搭了戏台。 阿碧去看了眼,回来连声夸赞,说不愧是宫里赐下来的,一看那架势,就与街上寻常的戏班子不同。 天色渐渐暗了,月上柳梢。 宴席摆在花厅里,窗户临水,把大窗板都卸了,正好对着戏台。 花厅外头另摆了流水席,给体面的丫鬟婆子们用。 谢筝原是不想去的,就打算留在安语轩里简单用些晚饭。 萧娴低声劝她:“府里哪个不晓得你是我身边得力的,你不去,越显眼了,连祖母都知道你前几日为了案子跑腿,今儿个见不到你,她准问起来,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说?” 谢筝听着有理,便没有坚持,与浅朱一起过去花厅,挑了流水席最角落的位置。 陆毓衍和萧临一道过来。 谢筝遥遥就看见了他,一身牙色长袍衬得陆毓衍身形愈颀长,腰间还是那块红玉,伴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众人恭谨问安。 谢筝垂着头,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心虚,她总觉得陆毓衍迈进花厅时往她这方向看了一眼,叫她背后一阵凉。 好在,等人进了花厅,就看不见了。 花厅里开席,戏台上开戏。 谢筝蒙头吃饭,有对案子好奇的丫鬟婆子想凑过来与她说话,都叫浅朱和许嬷嬷给挡回去了。 酒过三巡,傅老太太津津有味听了一出折子戏,又叫了几个讨喜的丫鬟进去行酒令。 女眷们玩闹,萧柏他们不好凑着,与傅老太太告罪一声,便先离席了。 主子们有先行的,用过了席面的丫鬟婆子也陆续散了。 谢筝刚准备走,就听见里头傅老太太的声音。 “我们来些新鲜的,阿黛那丫头呢?赶紧叫她进来教教我们明州城里行酒令的规矩。” 谢筝脚步一顿。 浅朱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趴在桌面上,自个儿抬步往里头走:“老太太,阿黛多吃了两杯酒,喏,趴下嘞!奴婢来给您讲明州城的规矩,有一回姑娘与城里的官家姑娘们一道赏花时,她们行的雅令可有意思了。” 傅老太太哈哈大笑,一面笑话阿黛酒力不济,一面催着浅朱说规矩。 谢筝趴着等了会儿,见里头玩得热闹了,便赶紧起身,悄悄往回走。 萧家花园依着旧都喜好建造,水边除了游廊,亦有其他与设宴花厅相似的小厅堂,都被一一卸了窗板,垂着纱幔。 谢筝不想回安语轩,经过一处厅堂,便抬步进去。 夜风chuī拂纱幔,映出后头临水而坐的一人身影,谢筝脚步不禁一顿。 她认得快,只一眼便看出来,坐在那边的是陆毓衍。 暗暗念了声“冤家路窄”,谢筝蹑手蹑脚想退出去,刚一挪脚步,就被止住了。 “去哪儿?”陆毓衍声音清冷。 谢筝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惊搅衍二爷赏月。” 陆毓衍微微偏过头来,隔着幔帐睨了谢筝一眼:“月色不错,既然来了,就坐下来陪我一起赏月吧。” 谢筝皱了皱眉头:“衍二爷,身份有别,男女不同。” “哦?”陆毓衍似是轻轻笑了,“你与我之间,还需讲究这些?” 心扑通,慢跳了一拍,谢筝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寒意一直窜到了她的四肢。 陆毓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是一个丫鬟,他是表公子,她无需避让,还是,他其实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谢筝,是他的未婚妻,因而无需讲究。 谢筝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茶馆之后,她有几日不曾遇见陆毓衍了。 案子了结,谢筝不用再为罗妇人与郑夫人耿耿于怀,也终于能够沉下心来,细细分辨这些日子的事情。 她想,萧娴许是对的,陆毓衍恐怕知道她是谁,只是没有把握,没有实证,亦或是有别的理由,没有揭穿她的身份。 那她呢? 她该如实相告吗? 在陆培元回京之前,在弄明白陆培元的立场之前,就坦言镇江生的一切…… 谢筝缓缓跪坐下,陆毓衍望月,她隔着纱幔看陆毓衍。 月色皎洁,映在水面上,粼粼波光,伴着夜风,化作一阵阵涟漪,桂花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