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鬼金羊手握破胸膛而出的剑刃,浓浆顺着他指尖淌入剑槽,一路淌进何辰泽伤口。 “角木蛟也该死了。” 说时单手用力一握,浓浆所至之处皆如岩浆灼烧,在胸腔内的伤口里炸裂。 何辰泽闷哼一声,再支撑不住,单膝而支跪倒在地。 短剑同时从伤口脱出,被他不着痕迹攥在隐于袖内的手里。 鬼金羊将目一从颈后敲晕后,顺着他蹲下,笑意满盈地看着何辰泽。 “你杀了两个星君,就不怕玄黄乱序吗。” 鬼金羊偏头凝视何辰泽的脸,黑烟环着何辰泽脖颈虚虚环绕几圈。 他身后忽然模模糊糊出现一个白影,渐渐细刻成张月鹿的模样。 “所以现在让我好好看看,别到时候幻出来的模样不像你。” “当年张月鹿被我钉在那里,可容我看了好久。” 何辰泽呼吸渐沉,指尖触上黑烟时被灼伤发出嗞声。听到张月鹿三字时牙关紧咬,额角迸出青筋。 鬼金羊眼睛半阖,缠在何辰泽脖颈的黑烟一寸寸收紧,逐渐触上肌肤,勒出红痕。 “林涧!!” 何辰泽忽而厉喝,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挣,黑烟也同时因他的动作割入血肉,藏于袖中的剑应声掷出。 在何辰泽力竭跌向地面的同时,目一左眼蓝雾腾起,林涧碎魂凌空跃起接住剑柄,狠狠刺入鬼金羊后颈。 鬼金羊还有话未宣之于口,只能空张着嘴,空气从他喉间穿梭,发不出一 丝声响。 何辰泽右肘撑地,左臂后曲蓄力,一击破膛而出,穿出时掌内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有些费力的将手从鬼金羊身体里抽出,何辰泽看着还在略微抽搐的脏器,五指一松让它摔在了地面,落地一面沾满灰土。 林涧想跑过去,却在几步之后被狠狠扯了一把般重跌回去。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空张的双手,那是一双本想去触碰何辰泽的十指。林涧回头看见昏迷在旁的目一,才想起自己被囿于他左眼。 目一与何辰泽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能刺杀鬼金羊却不能碰到何辰泽的距离。 他想回去叫醒目一,又堪堪困在目一魂中,两人无法同存。 所以林涧只能垂手站在那里,看着何辰泽费力地一点一点站起来。 以他最熟悉的面容,依旧桀骜不驯地模样,看着浮魂般的自己,缓慢抬脚再重重落地,碾碎那颗心脏。 踩碎之后何辰泽还没解气,一脚踹在倒在地上的鬼金羊的腹上,连踹带打又是一顿。 后来干脆一下子坐到地上,顺了半天粗气,边喘还边孩子气地把鬼金羊蹬开,把对方一路蹬到角落。 何辰泽将两臂往身后一撑,就这样吊儿郎当地盯着林涧看。 林涧一开始还站在那里对着他笑,后来这人看自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他就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以为对方在发呆。 “别动,让我看会。” 手骤然僵住。 林涧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这般玩世不恭的神仙…… 原来已经被自己折腾的如此疲惫,患得患失又惊惧不堪。 再加上胸前那一摊血红刺目,扎的人眼酸。 凡间兵器还是不怎么容易伤到何辰泽的,所以除了鬼金羊的浓浆留下的伤口外,其他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胸前残留的血迹看起来比较触目惊心。 “你别看了。” 看的我心疼。 林涧只说了前半句,开玩笑般斥何辰泽。何辰泽也找回自己从前半分模样,伶牙俐齿地打趣回去。 “鬼金羊说他看了你很久,我要看回来。”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 “不行,不公平,你别挡着脸!” 曾经伤痛绝望生离死别在何辰泽笑谈间被一点点磨平,在言语来往间消散。 林涧单手挡脸,从指缝间看着何辰泽在凡间的模样。 少去几分凌冽,多添几寸的明润。 眉目戾气皆散,只剩下留给自己的万千温存。 另旁目一的眼睑抽动一下,林涧感应到后回头看了一眼孩子。 “鬼金羊说的那个人类没死,他去医染疫之人了。” “南归林一处参天朽槐通天界,你回去找心月狐。” “让这个孩子从军,收归边陲班师回朝时左眼第一滴泪就是魂石。” 坍圮的院外闪过黑影,落入林涧眼里。 “鬼金羊此次不过来探你深浅,杀他绝非易事。” 与此同时腐朽的木门作响,禹桓从屋外进来。 这人见到屋内一片狼藉后也算沉着,只是见到何辰泽染血的外衫时一时恍惚。 他看见自己短剑躺在旁侧,手探上腰间,摸了个空。 “何辰泽。” 他试探的叫何辰泽的名字,面上没有太多惊慌,胸腔却心跳如鼓。 等走近发现何辰泽身上的血迹大多在背后时,摸上空鞘的手冰凉。 “污血罢了。” 何辰泽皱眉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想施法时却发现凝不起力来,四周浮动的萤火也黯淡的几不可见。 腕部血管隐隐发乌,将他所有灵力锁了起来。 何辰泽面色自若,将手藏在袖内,踩着鬼金羊化出的他自己幻相走向林涧。 禹桓也一步步踏进屋里。 然后看见那个人。 看见对方刹那似惊雷骤响。 他好像突然明白,明白了什么叫天冠地屦,什么叫云泥之别。 明白何为不染何为神灵,明白了何辰泽为什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胸腔从未有过的酸楚掺着艳羡与震撼一拥而上,刺的他行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