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将图记在心里,再将那块木板扔到水里,回头葬了那疯女。下葬的时候,她在那女子的衣襟里,发现一块腰牌,蓝底金字,上书日宸殿”。 难道,这女子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太史阑注视着那女子超级雄伟的胸,她似乎还在哺rǔ期,衣裳上结着淡huáng的斑块,好像是rǔ渍。 可是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能从警卫森严的宫中逃出,还带出了什么重要东西藏了起来? 太史阑也觉得不可思议。 木板拼成简易棺材,huáng色的泥土哗啦啦盖上那张终于平静的脸,天亮了,命结了。 如你地下有知,助我。 默默将地面踏平,默默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太史阑转身,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不多时,一条人影掠到,赫然还是刚才那劫囚杀人的男子。 他一来就直奔马车碎片,低头翻找,看样子也是想出了话里”的秘密。 可惜他来迟一步,那片碎片此时已经沉在水底,那人找了半天,发觉少了那块有画的马车板壁,不禁眉头一皱。 他似乎还不甘心,还想搜寻一下四周,只是仿佛想到了什么,跺跺脚,终于迅速飞身离去。 他离开不久,又有奔马驰近,来的方向,正是先前太史阑一路随车逃奔而来的方向。 今天的这处平地当真是热闹,人群走马灯似地过,最后过的这批骑士,最彪悍。 一色黑马,高大异常,马上骑士笔直如松,和身下黑马浑然一体,他们策马奔腾在平地上时,便仿佛一片黑色狂云从地面卷过,要卷到天际初升的霞光日色里去。 当先一人,衣衫紧束,远远看出优美腰线,jīng致侧影。衣裳是淡淡的珍珠色,明明很亮的颜色,穿他身上只觉得明润。 他被拥卫在骑士正中,眼看就要卷过这处平地,忽然一抬手。 唿”一声,群马疾驰乍停,那么快的速度,停下来却静若山石,勒马的手臂肌ròu一鼓,像无数的力量将在瞬间爆炸。 那浅色衣衫男子飘然下马,目光一掠地面,道:就在这里。” 黑马上护卫齐齐下马,立即开始搜寻。 已经被搜过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得不到什么线索,一直低头看马车碎片的男子抬头,日光照上他的下颌,薄亮如玉。 正是容楚。 他的目光落向下方,那里有滚动的痕迹。容楚淡淡看了半晌,道:山坡下,苇丛中。” 护卫接令而去,半晌回报,主子,山坡下埋有尸体一具,是水娘子。苇丛中有两人曾经伏倒的痕迹,还有挖掘的痕迹。山坡向下的糙丛有二次压倒痕迹。应该是曾有人先滚下山坡,之后又滚了一个人下来,然后其中一人死去,剩下的那人葬了她。后滚下的是水娘子,前一个……不确定。” 虽说不确定,但太史阑若在,只怕也要叹息一声——真如眼见。 你们看得太糙率。”容楚却在不客气地批评,那里还有一道痕迹,糙尖上,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请主子指教。”护卫惭愧低头。 有人站在这里。”容楚点点脚下,将一样东西抛了下去,那东西擦过糙尖,落入水中。”他目光投向不远处池塘,那东西有份量却又不太重,所以压断了部分比较细的糙枝……把马车四面板壁拼起来。” 马车拼起来,容楚一看便道,马车板壁上,水娘一定留了字或画,现在被扔到了池塘中。” 那岂不是找到板壁就能找到陛……他的下落?”护卫眼前一亮。 容楚蹲下身,捡起一块散落的白石,石头画的痕迹,落水还能有?” 他闭上眼,想了想,走到水娘尸体旁。 你若有知,望你告我。”他道。 尸体无声,护卫们静默地看着他对尸体说话,无人嘲笑。 容楚手指一拂,水娘胸部衣服裂开。 没人闭眼,容楚神色漠然。 半晌他站起身。 他不久前吃过奶,并且吃过一种huáng色的饼子,水娘的胸和衣裳上都留有碎屑。”他道,他必在不远处,而这种饼子叫huáng金饼,只有东昌城及周围市镇有。” 第28章 萌物来袭(2) 那我们……” 从水娘逃亡时间和路线算,她不可能经过市镇……他就在东昌城。” 东昌城。 请问老丈,这附近可有值得一看的山水?” 哎呀,这可多了,有虎照山、饮碧泉、翠峰山、莲池、明镜河……” 我是说,山水相依。” 山和水多半都靠着呀……” 山水之间有可以居住的地方,不过不算大,不是村庄。” 居住……好像翠峰山和明镜河之间,有座庙……” 谢了。” 太史阑大步走在往翠峰山的路上。 翠峰山是城内小山,河则是贯通整个东昌城的河水,城里有座山,山下有座庙,庙里有个…… 庙里不知道有个什么。 太史阑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自从管一回闲事得了人间刺之后,她觉得,偶尔管一管也未见得就是坏事。 等她到了地头,才知道为什么人家说好像”。 这座庙实在太没存在感了。 灰扑扑、脏兮兮,两三残瓦,四五穷僧。 就这么一个破落户儿,能藏什么宝贝? 她走了十来步,就将整座庙绕了一个来回,思考着是敲门还是偷入,其实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因为那围墙已经破得到处都是dòng。 dòng…… dòng…… 她的思维忽然停在了那个dòng”上,盯着dòng,不动了。 dòng里,忽然缓缓探出一只脑袋。 圆、毛茸茸,白嫩嫩,柔软的小耳朵贴在脑后,嫩嫩的粉红,眼睛大而圆,几乎都是黑瞳仁,乌黑里带着幼儿独有的纯净的刚蓝色,嘴唇撅着,也是柔润的粉红,软得让人想掐。 太史阑顿时想起某著名的萌物小折耳猫…… 折耳猫脑袋伸在dòng外,左顾右盼,似乎在侦查四周有没有人,太史阑正站在围墙一侧死角,他看不见。 发现四周没人,折耳猫好像放了心,咧咧嘴,从dòng里轻手轻脚爬出来,向外走。 他一只手一直神秘兮兮背在背后,不过太史阑看得清楚,小手紧紧抓着的是一棵萝卜。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模样,身上的衣服虽然有点脏,但还是透出高贵布料才有的光华,依稀是一种极其少见的huáng色。 太史阑想了一下,觉得那huáng色以前在现代常见,之所以现在觉得少见,是好像穿越后,还没见谁穿过这样的颜色。 那孩子慢慢走向水边,他走路也跌跌撞撞,活像一团在地上滚的ròu球猫。 两三岁了,走路怎么还这么不利索?有毛病? 太史阑忽然想起她的幺jī,小时候也是这么顺地滚来着,还有君珂,一岁抱进研究所,滚起来也和这孩子很像,还特喜欢抱着她腿顺地拖。 这么一想,她的腿就不由自主动了,跟着那孩子。 水边离庙不算近,成人走路还行,这么一个幼儿用短腿挪就很艰难险阻了,那只球跌跌撞撞,不住抬手擦汗,太史阑有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要紧事儿,促使这孩子这么有决心毅力地坚持? 那球滚到水边,找了个浅水的地方,蹲下来,那地方已经放了一根细细的竹竿,竿子上栓一截绳子,看不出用来做什么的。 那孩子四面望望,鬼兮兮地掏出那只萝卜,栓在绳子上,吃力地拿起竹竿,把绳子推进水里…… 上钩……鱼鱼上钩……”绳子下水,他奶声奶气地喊。 太史阑眼睛霍然一睁。 嗄? 钓鱼? 萝卜钓鱼? 真是奇葩年年有,南齐特别多。 太史阑瞄一眼那萝卜钓鱼”的奇葩,躺下睡觉了。 睡一觉再起来看看,鱼被萝卜钓上来没有。 半个时辰后她醒来,对面,小小的身影还在,不过已经由先前的姿态高昂,变成现在缩得小小一团,远远看去,大脑袋,贴脑袋的软耳朵,短身材……果然是一只馋鱼的折耳猫。 折耳猫当然一无所获,在怏怏地收拾钓具”,一边嘀咕道:书上骗人……明天换青菜……” 猫咪,后天是不是大蒜? 你就是换完了这小庙里乃至全天下的蔬菜,鱼都不会到碗里来的…… 折耳猫一回身,正看见从糙地上坐起来的太史阑,太史阑还没想好和这娃娃做什么表qíng,凶神恶煞还是冷若冰山?那娃娃倒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