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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死尸

    谢苛完全被这种疯狂的念头左右了，这一刻的谢苛不再是老师，也不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和所有的罪犯一样，他急于掩盖住所有罪恶的事实，所以谢苛来不及站起来便拽住了桂老师瘦骨嶙峋的手臂。

    谢岢拖得很吃力，他的身体勾着，骨折的手腕无法动弹，只有一只手能使用，胸部受到挤压痛得谢岢眼冒金星，可是他还是继续拖着，直到将桂老师的尸体拖到宿舍门口，谢岢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谢苛被自己的疯狂举动骇到了，猛地甩开桂老师的手臂，他逃离般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刚直起来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这一次谢岢再也无法控制，惊恐的喊叫声终于从嘴里爆发出来。

    嘴巴猛地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捂住，安静惨白的脸映入谢苛眼帘，“是我，谢岢，是我，你别叫，不要惊动四楼的同学们。”

    谢岢用了足足五分钟才冷静下来，他来不及思考，猛地将安静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怎么办？安静，怎么办？桂老师被我用手电筒砸死了。”

    沉默许久，安静才说：“把他的尸体拉出去埋掉，院子里到处都是高大的灌木，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吸收掉。”

    谢岢愣住了，安静的眼神让他觉得陌生，她的目光冷酷严肃，身体冰凉僵硬，没有带给谢岢丝毫温暖，反而让谢岢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不详。

    不对，安静是善良温柔的，安静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虽然谢岢很害怕，但他并没有失去起码的判断力，虽然他也有过毁尸灭迹的短暂想法，但他心里明白，带着学生们安全地离开独院后，他必须要去做一件事——去公安局自首。可是，现在安静的想法比他的还要疯狂残忍。

    谢岢的目光猛地犀利起来，“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让安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谢岢冰冷的声音完全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刚才亲眼看见安静在大教室里自习。”

    安静愣了愣，终于摊开了双手，“我不知道你跑上去后究竟看见了什么，可是我没有离开过二楼，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你一定会下来。”

    谢岢的话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能感觉到我还会下来？我的学生们都在大教室里，安静也在。”

    “因为我看见桂老师上去了！”

    安静的话矛盾重重，如果没有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二楼和三楼就是一片漆黑的大坟墓，一楼大厅的灯光和大教室里的光亮仿佛专门绕开二楼和三楼，这里透不进来一丝光亮，安静是如何看见桂老师的？很明显，她在撒谎。

    谢岢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手电筒砸死面前这个说谎的人，她不是安静，绝对不是安静，安静现在正在大教室里自习，和那六十名同学一样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妖怪，是鬼魂，随便是什么，谢岢觉得，只要不是安静，他此时都能接受。有了砸桂老师的经验，再砸下一个妖怪谢岢觉得并不困难，他的动作很快，从发愣到出手不到五秒钟。

    恐惧瞬间溢满了安静的眼睛，谢岢看见，他所熟悉的大眼睛里滚落出两颗大大的泪珠。

    安静的退缩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是她这下意识的一缩头救了她，手电筒擦着她的头皮从她耳朵边上掠过去，重重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安静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谢岢猛地清醒过来，丢掉手电筒扑了过去，安静的脸上都是血，这让她娇美的面容看起来有点狰狞，不过安静并没有被谢岢这一击砸晕，她在微笑，笑容坦诚欣慰，“谢谢你，谢岢，我以为自己看见的你和同学们一样，都变成了受人控制的木偶，原来你还是你。”

    将安静抱在怀里，谢岢的身体颤抖不止，“你怎么用这么笨的办法来试探我？你难道不知道我刚才砸死了桂老师？如果再失手砸死你那该怎么办？”

    “手电筒砸不死人。”安静试了试手臂，手臂还能动，说明没有骨折，她清清嗓子，低声说：“谢岢？你不要惊慌，我觉得有点不对。”

    见谢岢茫然地看着自己，安静拾起手电筒照向桂老师的尸体，“你看看他，你不觉得奇怪吗？”谢岢愣住了，他不太明白安静的意思。

    安静显然读懂了谢岢的想法，活动一下手臂，她的表情异常严肃，“你好好回忆一下，刚才你袭击桂老师和砸我的时候使出的力道有什么区别？”

    谢岢猛地一惊，呼道：“你是说……”

    “对！”安静抑制住自己的心跳说：“我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能肯定，手电筒能把人砸晕，但绝对不会把人砸死，更不会把人的脑袋砸碎。你刚才是背对着桂老师的，人对危险有着先天的本能，就连我这样的人都会在遭到袭击时下意识地把头偏过去，桂老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被你砸？除非他是个死人，是事先被人摆放在你身后等你袭击的死尸，不然他不可能不反抗。即便出现不可能的可能，你的手电筒的确把他砸死了，但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辅相成的，如果手电筒能把人的脑袋砸成这样，那么手电筒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谢岢的目光倏地移到了手电筒上，安静说得没错，现在手电筒的玻璃上出现了一道崭新的裂痕，这是刚才谢苛袭击安静时震裂的。但谢苛记得很清楚，桂老师被他砸死的时候，手电筒的确丝毫无损，玻璃上没有碎裂的痕迹。以谢岢偷袭发出的力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谢苛袭击桂老师是假，袭击安静才是真实的。反过来说，如果谢岢刚才的行为不是幻觉，那么，唯一的解释便如安静所说，桂老师早就死了，他只是一具被人摆放在身后等着自己袭击的死尸，或者只是一副没有内脏的空壳。

    这种想法让谢岢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安静。

    安静皱着眉，“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确定，但哥哥活着的时候买过许多侦破类的书籍，哥哥去世后，我看过不少这一类的书，知道人的生命并不是脆弱得像个鸡蛋，只要轻轻一磕就会破掉。”

    理论上成立，可是实际上谢岢无法接受，砸死桂老师时手电筒陷进肉体里的钝感那么真实，他没办法忽略这种感觉，事实上发生的事情正是安静说的不可能，手电筒砸进桂老师脸里的时候，谢岢的确觉得桂老师脆弱得像个鸡蛋。

    谢岢不相信桂老师只是一具摆放在他身后的尸体，这种可能可以忽略不计，人的恐惧来源于心中的想法，大多数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但又真真切切地摆放在眼前。

    谢岢知道，有一种办法是验证安静猜测的最好办法，相信安静也早已想到了，之所以他们俩谁也没有提出来是因为面对这样一具惊悚的死尸，谢岢和安静谁也做不到淡定和冷静。他们不是法医，也不是警察，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师和学生。先前谢岢胆大妄为到敢把桂老师的尸体拖下来，完全仗着心头的一股邪恶，当这股邪恶被安静的善良和真诚赶走后，勇气也随之荡然无存，现在的谢岢害怕面对这具尸体，他害怕再次目睹那张塌陷下去的面容。

    谢岢现在非常憎恨这种封闭式学习，他需要报警，却连最起码的通讯工具都没有。等待不能解决问题，深吸一口气，谢岢终于接过手电筒靠了过去，安静犹豫了一下，紧跟着谢岢爬过去。

    桂老师的尸体距离他们不到一米，如果没有安静的突然一拍，此时谢岢应该非常轻易就能观察到桂老师的死状，然而，现在这短短的一米仿佛是天堂到地狱的距离，谢岢每一步都爬的胆战心惊。

    手电筒的光芒终于打在了桂老师的脸上，谢岢刷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安静的动作仅仅比谢岢慢了半拍，弹起来后便缩在谢岢背后，惊恐毫不掩饰地从瑟瑟发抖的身体里传递给谢苛。

    谢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手电筒的玻璃因为裂缝显得有点虚幻，但并不影响亮度，所以谢苛和安静看得很清楚。那张谢苛确信被自己用手电筒砸碎的塌陷的脸正在光柱的照射下一点点鼓起来，就好像一个气球突然漏了气，现在被人重新吹起来了一样，鲜血已经变黑，很好地掩盖住了桂老师脸部的所有特征，谢岢能看清的依然是桂老师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头发和尖利的白牙。

    仿佛为了验证谢岢和安静没有看错，桂老师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在谢岢和安静的目瞪口呆下坐了起来，阴冷的寒意扑面而来，“谢老师，咱们继续交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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