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你今夜……跟平常不太一样。” “如何不同?” 湛恩平静的语态下是绷紧僵直的脊背。 “安慰人的说辞……佛子就算要劝我,也不会……”用这么直白且狂妄的语句。 她默默咽下后面半句评价,改口道,“像你往常,应当会说句什么禅语,或者……听起来就很玄奥,很可靠,很能说服人的话。” “是这样吗?”湛恩挺直的眉头微微拧起,看着她问。 荀涓重重点头,暗道不习惯。然心头萦绕的仇怨,却因他今晚的异常表现,减淡了许多。 “如此……也好。” 湛恩沉吟一刻,对她微微颔首。 下一刻,在荀涓懵bī的注视中,佛子缓缓伸出手。一道金光浮动,须弥圣地的仙器四轮十二环禅杖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他回眸看了眼荀涓,然后面朝疯君的方向,手持法杖,缓缓迈出一步。 朗声诵曰,“天上地下——” 佛子赤色袈裟,金光法杖,金灿灿的佛光似大日降临,将齐府的园子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荀涓看着佛子持杖的背影,惊艳之余,整个人都要惊呆了。 她方才是说了要湛恩讲一句可靠的、让人信服的禅语安慰人,但也没要这么隆重的可靠方式啊。 仙器都取出来了,他难道是要用实际行动验证那句“他打不过贫僧”的话? 就在荀涓的震惊下,佛子又迈出一步。发声曰, “唯我独尊——” 那清润的嗓音端正肃穆,宛如暮鼓晨钟,悠然远播。 听得此语,荀涓猛地一愣。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何为我?是佛?还是我自己? 佛光庇护内的荀涓听到的是暮鼓晨钟,而对疯君来说,却是绝对的压迫,每一步带来的势压都踩在他将要出手防御的边缘。 他掌中的幽冥紫炼之火在佛光的照耀下变回了小小的火苗。 疯君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湛恩,目光几变,将手掌收紧,嘶哑的嗓音透出浓浓的忌惮, “佛子这是何意?” 佛子并不在意疯君的厌恶,他又进一步,诵曰,“自观自在——” 四轮十二环法杖上的金环随着他的步伐的移动轻轻摇晃,叮叮当当,似是在传递着某种禅意。 荀涓似有所得。 观自在,即观心,即观自己。 佛子走出第四步,却是蓦然转身,对荀涓道出四个字。 “守本真心。” 那一刹那,荀涓仿若看到了明光万道,涤dàng本心。 她低声重复着湛恩方才所诵的四句妙法,“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自观自在,守本真心。” 在佛子澄净的目光的注视下,荀涓欣然拊掌,满面都是发自本心的欢喜。 “大师,我悟了。” 唯我独尊,并非以佛为尊,而是以我为尊。照见五蕴皆空,而我本心独尊。 过去的疯君告诉她,幽冥紫炼由心而发,以恨为源,还说必须要魂魄喂养,否则紫炼火bào动,就会噬主。 然而除了当初被她杀死的那个疯君,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真正用幽冥紫炼吞噬过其他人的魂魄。顶多是给点教训,烧个片刻,让他们来世体衰弱小而已。 若以疯君的话为准则,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该死于幽冥紫炼反噬。但她却好好的,出来心魔难控之时,紫炼火几乎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由此可见,疯君的话并不全是正确的。或者说,他所走的,是他的路。而荀涓走的,是自己的路。 思及此处,荀涓也如疯君那般伸出手,唤出一缕幽冥紫炼。 肉眼可见的,她掌中近乎于黑的深紫,逐渐变成了一抹纯净亮眼的紫色。 火虽弱小,但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感觉会随时飞走,被疯君夺回。 她满心欢喜,疯君也察觉到不同。讶然问, “这不是本座的幽冥紫炼,你做了什么?” 荀涓直视闫空道,一扫之前的局促紧绷,笑道,“这是我的幽冥紫炼。” 从她杀死那个疯君,夺走幽冥紫炼之时,这团火的主人就已经变成了她。 幽冥紫炼乃是上古神火,或许有几本的属性,并不存在真正的本源。那缕火苗要如何成长,是由掌控它的人来控制的。 那条路会通往何处,她如今还不知。但她已经明白,重要的不是火的本源,而是心的本源。 金色的佛光在荀涓唤出幽冥紫炼时就匆匆隐弱了下去。 湛恩本是怕佛光与紫炼相克,伤了荀涓,不想当他走回荀涓身旁,却感觉那亮紫的火焰与自己一身佛法修为没有半点冲突。 “咦?” 佛子疑惑了一瞬,随即思绪一转,便也明了了。 火本无定性,用它的是仙,它就是仙火,用它的是魔,它就是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