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许氏搁下了茶,道:“此事便不劳累母亲了,还是我来说罢。是我那侄儿送的消息,宫里要采选了,旨意约摸还有半旬就要下了。” 先是一声小小的惊呼声,是虞令曼发出的,她惨白着脸问:“伯母的意思是——我们要入宫了吗?” 还不等许氏回答,冯氏便速速截了话头:“你这孩子胡说些甚么!你尚有两个姐姐在,要入宫也轮不到你!” 许氏一顿,看向了座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抬起来眼皮看向冯氏:“令初年前便与林家小子议的差不多了,只待下定。” “还有令绯呢。”冯氏立刻接上,“搁外面谁不知令绯美名,有长安双姝的名号在,该她入宫的。” 顾氏再是好性子,听到这句话也是怒火中烧:“你这话何意!什么叫‘该她入宫’!” 冯氏也不好撕破脸皮,讪讪道:“我说的也没错啊……” 虞三老爷涨红了脸,对着冯氏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少说一句吧。” 冯氏讪笑着,回头狠狠瞪了虞三老爷一眼,瞪得他垂下了头。 老夫人眼风扫过冯氏,看了看咬着唇满脸不愿的虞令曼,最后落到了虞令绯身上。 这满堂人神色都不同,大房事不关己安安稳稳,二房她的父母面沉如水,三房各人各样热闹的紧,只有虞令绯仍站得端庄,像是压根没听到冯氏不成样的言语般面色如常,虽大病初愈单薄了些,却仍静美动人。 老夫人心中赞赏,面上道:“你也太着急了,当着小辈的面也不知羞。”这是说冯氏,老夫人一向祥和,这话已是很重了,“今儿你们当事的、能做主的,不都在这里了?就是要问你们的意思。” “若是不愿,也没人bī迫你们去,只是这躲掉采选的法子,你们可有眉目了?” 冯氏嘴快,但一时半会让她找个女婿来又上哪儿找去,这下再急也没法了,对着女儿哀求的目光急急思索起来。 顾氏捺下心中不快,道:“今儿大嫂与我提了门亲事,我与老爷商量过了,倒是觉着比以往看的人家都好些,正要让父亲母亲掌掌眼。” 老夫人来了兴致:“哦?是何人?” “长乐侯府嫡长子,许英阙。” 顾氏此言一出,许氏笑着啜了口茶,觉得自己也不负所托了。 一直自得其乐的老伯爷闻声抬起脑袋看了眼虞令绯,赞了句:“那小子堪堪算是配得上令绯丫头。”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许英阙品貌非凡,只这长乐侯府——” 与顾氏一样,老夫人也深谙勋贵家娶媳之道,在意的是许家其他人的态度。 “放在眼下,也是难得的姻缘了,旁的细枝末节也就罢了,趁着这段时日我多教教令绯便是。” 虞家虽有个糊涂老伯爷,但家风严谨,今日竟在未嫁女面前谈起了亲事,虞令初和虞令曼均面上带红,低头避了避。 唯有虞令绯,面上还是瓷白一片,太过平静了。 顾氏落了话就关切地看向女儿,却见她这般模样,心下隐约觉得怪异,还未想起是哪里有异,就见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走到花厅中跪拜而下。 “令绯不愿嫁。” 第3章 这句话当即抚平了许氏翘起的唇角,借着擦拭唇边的动作,许氏定定地看了眼虞令绯。 顾氏何曾想到还有这一出,惊讶出声:“令绯!” 老夫人也蹙了蹙眉,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怎可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 老伯爷抬眼望向虞令绯,奇道:“许英阙那小子你看不上?” 老伯爷这话说的,一半人看着地上的虞令绯,另一半人则若有似无地注意着许氏的神色。 谁不知许氏一直以这个侄儿为傲,今天却被虞令绯打了脸。 虞令绯心神平稳,缓缓道来:“许家表哥声名在外,闺中谁人不知他俊逸非凡、才气斐然。” 这话听着倒是好话,许氏心里舒坦了些,但更疑惑了,便问:“那为何?” “许家表哥如今御前行走,最怕犯了圣上忌讳,如若我为解自身困境匆匆与表哥议亲,让圣上厌弃了表哥,我如何心安。” 这段话虞令绯说的顺畅至极,除却前两世嫁了许英阙,这段推托的话她翻来倒去说过许多次了,早已烂熟于心。 她倒不是无的放矢,她与许英阙感情尚好时,的确听许英阙提过,皇上是就此事问过他的,被他以表兄妹青梅竹马之情搪塞了过去。 若皇上一查便可知,虞令绯早年随父亲在咏州,回了上京后不过逢年过节时见过一两面,何谈甚么青梅竹马。 此事说来甚小,那皇帝虽喜怒无常,但这细微末节的事儿怎会刻意去查?但虞令绯赌的就是长乐侯府对许英阙的在意与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