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乔扶住身前的黑色雕花实木几案,缓缓落座。 她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丝遥远的灵光。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花灯节前后,韩峥对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十分微妙的转变。 那时她浑浑噩噩,并未上心。如今想来,事情的确不同寻常。 她记得,花灯节前夕韩峥特来向她告罪,说是院中推选他与秦妙有到七宝琉璃祈福塔共跳花灯舞,为大夏百姓祈团圆。他说若她不高兴的话,他便将此事辞掉,陪她一道观灯去,大不了被夫子训斥一顿就是了。 她没有不高兴,也没jīng力下山观灯。 韩峥便笑着哄她,他说待他回来时,必将街上所有好看的灯都买回来,挂满她的院子——她不爱出门,便在自己院中玩赏。 颜乔乔虽无太大的兴致,但想想满院华灯的景象,心中倒也觉得有点意思。 然而那天韩峥失约了。 他并没有带回花灯,连一盏都无。 过了几日颜乔乔才知道,原来花灯节那天出事了,七宝琉璃祈福塔突然倾崩,韩峥和秦妙有险些被砸在下面。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记得买花灯再正常不过,颜乔乔自然也不会埋怨。纵然百般不想出门,她还是qiáng打起jīng神去了一趟青松台,慰问韩峥。 回想起当时情形,颜乔乔蓦然惊觉,韩峥那日的态度明显不对——眼神yīn霾,笑容压抑——在他将她囚在深宫,bàonüè占有欲发作之时,往往便是这副模样。 如今回忆起来,韩峥的异样一目了然。只是当时她与他没那么熟,并未意识到不对。后来那些日子,他依旧嘘寒问暖,甚至更胜从前。 此刻回望,却能察觉到前后微妙的不同。韩峥他,眼神变了。 回忆一晃而过。 颜乔乔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越跳越快。 昨日她与韩峥曾短暂jiāo锋,她基本可以断定,韩峥此刻还未结识那个“白月光”。 而杀她那日,江白忠提到过这么一句话——“帝君早年曾受过一位贵人的恩情。” 韩峥一生顺风顺水,她不记得他何时遇过什么险,需要受人什么恩。 ……莫非,就是这个花灯节?! 莫非韩峥正是在七宝琉璃祈福塔遇险时,邂逅了“白月光”?! 颜乔乔感觉脊背阵阵发麻,寒沁沁的气流顺着脊椎蹿至天灵盖,激得她战栗不已。 “哎,哎,乔乔!乔乔!” 颜乔乔想得入神,恍然未觉。 手臂被人轻轻推了推。 “……嗯?” 其实颜乔乔也就出神了片刻,龙灵兰的讽笑声犹在耳畔回旋。 “乔乔!”孟安晴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乔乔,昨天你和大公子究竟……” “嘭!”一声拍案响彻黑木楼。 窗边姐妹团震惊地循声望去。 只见过道前方,蒋七八的前未婚夫赵晨风冲冠一怒为红颜,撸起衣袖,挥着双拳,蹬蹬越过六七排矮书案,直奔后排而来。 “你们几个,不可理喻!”赵晨风涨红着面皮,谨慎与颜乔乔保持距离,手指颤巍巍点过窗边姐妹,恨铁不成钢道,“自己不学好也便罢了,成天还嫉妒旁人!秦师姐心系国祚,忧虑的是家国天下,我不许你们这样污蔑编排她!” 颜乔乔&蒋七八&龙灵兰&孟安晴:“……???” 这是什么品种的傻子? “就是!”“就是!” 围在秦妙有身旁的跟屁虫们连声应和,七嘴八舌呜呜嗡嗡。 “还有你!”赵晨风没敢指颜乔乔,只仰着鼻孔,用下巴对着她,“自、自古,以美色惑君者,皆不得好下场!” 瞧这话说得,颜乔乔都不好意思了。 “你这人,讲别人大言不惭,轮到自己却不知礼数!”她用砚台拍了拍案桌,“大庭广众之下,竟以‘美色’谬赞于我,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赵晨风差点吐血:“……你,你!” “噗!”蒋七八放声嘲笑,“怎么,赵晨风,你这是暗讽你家亲亲秦师姐生得不美?” “你,不知所谓!”赵晨风与蒋七八相熟,一急便往她伤口撒盐,“蒋七八你就是红眼病!你就是处处嫉妒人家!你看看你自己,感悟道意半年多,迄今连筑基的影子都摸不着!知道秦师姐筑基用了多久吗,仅仅一个月!你以为顿悟道意就万事大吉?算了吧,你这一辈子就跟在后头眼红吧!” 蒋七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双大眼睛里渐渐溢出泪花。 正要再吵闹时,听得一声重咳自雕花木拱门处传来。 教授经义课的徐夫子负着手,冷着脸,踏上讲台。 前日因为颜乔乔的事,这位向来以严肃刻板著称的马脸夫子被院长当着众学生的面训了一通,缓了两日,脸上仍有些恼羞成怒的憋屈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