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伊提斯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被命运的织丝捆绑, 被信徒们绑架, 终有一日会被消磨掉灵魂和自我的人。 伊提斯问:“你很难过?” 穆莎点了点头,说:“我是在害怕。” 伊提斯说道:“你在怕什么,死亡吗?”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神术师都是如此。” 她无路可逃。 她进入了圣城,来到了神宫,就再也出不去了。 她若是后退,就会被黑暗信徒带进火坑。 若是前进,就会成为一把刀锋,刀柄握在别人的手中。 穆莎只有这两个选择,无论怎么走,她都无法寻找到自己想要的平静、自由和安全。 穆莎抬着头,她说:“我一直都很怕死。” “但是,唯独现在,我不会惧怕死亡。” 伊提斯低垂着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之下,清冷的银眸注视着黑发少女。 他就这样,安静的打量了她许久。 穆莎从那目光里感觉到了更甚以往的冷。 青年那双银眸里,没有书籍、没有桌椅、没有这件教室…… 唯独,映出了一个她。 穆莎感觉,他眼中的那个自己,正在被苍白的圣火炙烤着。 那火焰炽热,能够焚尽世间的一切,那火焰也冰冷,让万物变为一片死寂的霜雪。 她的灵魂,正在被燃烧、被冻结、被分崩离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也许过去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秒。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实在太难熬了。 伊提斯问道:“即便死亡,也不愿意当听话的人?” 空气里涌动着冰冷的霜雪气,寒冷又凛冽。 穆莎看着他,她知道,这是一道选择题。 她问:“如果我做出了回答,您会杀我吗?” 伊提斯没有回答她:“你认为呢?”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穆莎丝毫不怀疑,自己一旦做出了回答,就是脑袋落地的时候。 穆莎要是回答自己会听话,那显然不真实。 她虽然怂,但是她的反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伊提斯是很清楚的。 回答不听话…… 这就是一个直白又简短的送命回答。 穆莎压下了心中的慌乱。 她顺着对方捏她下颌的力度抬起头。 她的银灰色眼睛,青年的银色眼眸中,都映着彼此。 穆莎说道:“要教育我,导正我,不正是您要做的事情吗?” 伊提斯看着她,目光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似乎变得比刚刚稍稍柔和了一些。 他松开了手,指尖泛起的微弱白光,抹去了黑发少女下颌上的指痕。 他退开两步,落在身前的一缕银白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他的头发,像是色泽明亮的贵重金属,华丽又冰冷。 但穆莎无心再去欣赏这个人的优点了。 身形高大的青年从她面前退开的一刻,那巨大的压迫感稍稍缓解了。 穆莎感觉到,快要窒息的自己,终于又记起如何呼吸了。 她不动声色的平缓着自己的心绪。 伊提斯说:“的确,这是吾要做的事情。” “该开始上课了,今天的课程,对你来说很难。” 穆莎在他背过身去的一瞬间,心中的巨石落地,松下了一口气。 万幸,她答对了。 那道题是一个死局,对被看透的她来说,选项早就被筛出来了。 不管她怎样回答,她都无法从对方那里讨到一条活路。 她必须告诉这位心肠比石头还要冷硬的先生,这道题,不是她一个人的题目。 她是伊提斯的学生,她的回答和选择是什么,取决于伊提斯怎么教。 其实,她就是巧妙的把问题抛回去了。 回答送命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对方一起拖下水。 穆莎打开课本,拿起羽毛笔来画构图。 她一边画图,一边走神。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听课。 她现在,仍然有着对神宫手段的恐惧感,这会是她接下来会面对的主要问题。 另外的问题,就是伊提斯先生这个人。 他有时候意外的宽厚,有时候又会给穆莎抛出最致命的问题。 穆莎这段时间一直以为,师生相处过一段时间,伊提斯先生会回护自己,两人之间应该能好好说话了。 可今天又偏偏来了这么一出,而且是比以往都要惊心动魄的一出。 穆莎被吓得不轻。 她决定,以后和这位先生说话时,自己还是心里有点数,小心一点比较好。 ……虽然活在这种世界上说不定还不如死。 ※ 在回到寝室后,穆莎睡了很久很久。 她需要先把脑子变平静,之后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梳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