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怔了怔,发现他居然没办法反驳。 郭判看着春谨然露出苦笑,心里也不是滋味,连忙寻回之前的话题,希望能转移友人的注意力:“刚才你说你以后怎么的?” 春谨然迷茫地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夜访那个啊,我是说我以后还得这么交朋友,因为交下的都是真……啊----” 郭判有了经验,飞快去看裴宵衣的手,正好捕捉到他的手指缓缓松开,最终恢复成之前的无力状。 “我说什么来着,他真的动了!大裴!大裴!” 郭判没有阻止春谨然,因为他也确确实实见证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时刻。现在就算裴宵衣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抽他俩,他也认了! “大裴!” “大裴?” “大裴……” 春谨然喊了不知多少声,可男人再没反应。 春谨然无助地看向郭判,后者也一脸蒙圈,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抹惊讶闪过春谨然的眉宇,他重新坐回去,轻轻拾起裴宵衣的手,凑近对方的耳朵,试探道:“我以后还要继续夜访……” 手上毫无回应。 春谨然不气馁,继续如法炮制,一连说了好几十遍同样的话。结果发现,基本上说十次,裴宵衣总会给一到两次的反应,有时候握手的力气大,有时候力气小,但无一例外,都显示了主人无可撼动的坚定立场。 春谨然想笑,可眼睛一弯,漫上来的却是水汽。 “行,不访了。你个小心眼儿。” 郭判不知道春谨然这是高兴还是伤心,就像他听不懂这最后三个字是呢喃还是骂人。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氛围,他不知道这个氛围是什么,但本能地想离开。 就在郭大侠准备用“我去看看丁神医的药煎好没”这一非常没创意的借口时,小筑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合适,并且只敲三下,然后便静静等待,再不叩门催促,让人尚未应门,便已对来客心生好感。 丁若水这会儿正在后面煎药,想来是听不见的,春谨然便松开裴宵衣的手,起身准备去应门。可他还没走出屋子,便觉出哪里不对劲,一回头,果不其然,仍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郭判,已经变了脸色。 第91章 血色天然(九) “郭兄?”春谨然一时拿不定主意,万一门口是郭判的仇家,他这么热情好客恐怕不妥。 郭判忽然站起身,无奈叹了句:“我去吧。”之后越过他,走出屋子。 春谨然连忙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来到大门口的郭判稍作迟疑,才不大情愿地打开了门扇。 门外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一身素色劲装,简单干净,五官很平凡,但眉宇间有一股凛然之气。男子周身未有兵器,见来开门的是郭判,当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李昂拜见肃远将军。” 李昂的声音清澈明朗,举止谦和有礼,丝毫没有武将常见的暴躁或戾气,若不是他自称末将,绝对会被错认为文官。 郭判挑眉冷笑:“怎么,武的不行,又换文的了?” “皇上得知廖副将对将军不敬,龙颜大怒,已将其召回贬谪。”李昂垂下头,平静陈述,没有煽情,也没有多余的渲染,倒显出几分诚恳。 躲在郭判身后的春谨然,在听见“肃远将军”四个字的时候,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待后面再听见“皇上”,内心已经没有更多的波澜,唯一的感觉就是活得久了,真的什么都能见到。 李昂口中的“廖副将”八成就是郭判伤口裂开的罪魁祸首。但他的不幸遭遇显然没有给被害者带来太多的快乐,甚至郭判在听见“贬谪”二字的时候还皱了一下眉。半晌,他才似感慨似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伴君如伴虎,老子儿子一个样。” 一直面色从容的李昂被这话直接吓傻,好半天,才苦着脸道:“末将知道将军生性直率,不拘小节,但有些话即便再想说,也只能烂到肚子里。如若不然,只怕痛快了口舌,却丢了性命。” 郭判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就是说李副将也同意我的看法喽,只是不敢讲罢了。” 李昂一怔,明白自己这是掉进坑里了,但也知道对方只是借此出出气,无奈道:“将军饶了末将吧。” 郭判收敛玩笑,终于明明白白把不满不愿不爽挂到了脸上:“我姓郭,不姓将,你再这么叫,信不信我一脚给你卷出去!” 李昂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继续耐心道:“肃远将军的封号是皇上亲赐,若将军真不喜欢,可随末将回京面圣,当面请辞。” 郭判恼羞成怒,事实上这些天这些话他翻来覆去说了不知道多少回,简直就是车轱辘话,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样----请您回京面圣。他他妈要是想回京,愿意见那个狗屁皇帝,还用折腾到现在?! 猛地踹了一脚门框,郭判恼羞成怒:“赐名号的时候怎么就不用当面,怎么就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去他娘的狗屁将军,老子不要!” 郭判这脚就踹在李昂咫尺之处,尘土飞扬,轰然巨响,然后者纹丝未动。 “郭判你闹腾什么呢!不想住就走!又没人求……”闻讯赶来的丁若水以为郭判又在行鲁莽之事,遂人未到,斥责先至,不料走近看见了门口跪着的人,声音便戛然而止。 郭判扶额。他一直希望这件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不了了之,一来是不想自己成为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二来,牵扯到朝廷的就没有好事,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被卷进来。现在倒好,不光卷了,还一下俩。 “哎,这人谁啊?怎么跪在这儿?还有你们仨,堵在门口干嘛,迎接我啊哈哈哈……不用啦,都自己人,还客气啥!那个,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我要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