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字里,大部分都在春谨然的意料之中,包括肥鸽的安危。丁若水总是误解他面对小筑鸽子笼时的炽热眼神,那真不是馋的,就是,嗯,很单纯的欣赏。可那句“留不住人亦留不住心”,却让春谨然犯了难。 他拿着信笺回到床上,一会儿举起来细细品读,一会儿放下苦思冥想。丁若水没留住裴宵衣的人和心,那现在裴宵衣的人已经在了春府,是不是意味着心也……所以说他真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不是顺路啊! 春谨然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少顷,又觉得闷得难受。待重新将头露出来大口大口呼吸了几下后,他又用腿夹住被子,然后开始各种翻滚,前后左右地翻滚,横着斜着地翻滚,上下起伏地翻滚,以及转着圈儿的翻滚。直到最后气喘吁吁,心中莫名的激荡之情方才缓解,然后,丝丝的甜便从心底泛起来,一直蔓延到舌尖,香香的,软软的,就像刚吃了满口的蜜糖桃花酥。 “小翠----”春谨然高声唤。 没一会儿,丫鬟便来了。被自家少爷跨着被子一派过大年的喜乐模样吓了一跳:“少、少爷?” 春少爷嘿嘿一乐,也不管对方的承受能力,乐完了,忽又压低声音:“大……裴公子醒了吗?” 小翠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样学样也压低了声音:“大裴公子已经醒了,正在院内练武。” 春谨然眼睛一亮:“快快打水,我要洗漱。” 小翠哪敢怠慢,立刻照做。 眨眼功夫,蓬头垢面的春少爷就成了温文尔雅的春少侠,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内,果见裴宵衣一身劲装,武功练得正起劲,鞭风飒飒,好不凌厉。 平心而论,如果裴宵衣的鞭子不是往自己身上招呼,那一招一式还真是行云流水,潇洒飘逸,配上男人修长匀称的身材,绝色的面容,再点缀眉宇间的冷然之情,简直让人心荡神驰。 “少爷饿了吧,我这就去看看早膳好没……”随身伺候的小翠说着就要走。 春谨然连忙拦住:“不急不急,我还不饿。” 小翠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可是,少爷你流口水了……” 春谨然囧,抬手一擦嘴角,果然有点湿。 秀色可餐啊。 春谨然在心中感叹,对上小翠,却只是摇头叹息:“唉,你不懂。” 小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懂的,她有时上街买菜,就会碰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人。不就是耍流氓么,像谁没见过流氓似的。 时候不早,小翠终还是去张罗早饭了。剩下春谨然,坐在回廊里,眺望佳人,心向往之。 裴宵衣说最多只能在春府待上两天,昨日算第一天,今日便是第二天。春谨然觉得时间简直短得只有一瞬,所以总希望能让对方有些难忘的体验。但春府方圆百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市井小镇,熙攘街道,广阔田野,淳朴乡邻,春谨然想破头,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如此这般,两日便过去了一半。 裴宵衣终于收了鞭子,明明天气寒冷,他却出了满头满脸的汗,走向春谨然的时候,整个人都热气腾腾,与他清冷的表情形成有趣反差。 “看够了吗。”裴宵衣轻巧跳进回廊,浅淡地勾起嘴角。 春谨然诚实摇头:“你是我见过唯一揍人的时候都好看的。” 裴宵衣的眼底也染上笑意:“包括揍你的时候吗?” 春谨然磨磨牙,忽地眼神一亮,迅雷不及掩耳从怀里掏出铃铛,叮铃铃地摇起来。 裴宵衣黑线,有些狼狈地恨恨道:“我又没说要动手!” “防患于未然。”春谨然眉开眼笑,摇得更欢,“多清脆好听啊。” 裴宵衣危险地眯了下眼睛:“你逗狗呢?” 春谨然咧开嘴:“我逗你呢。” 裴宵衣再不惯毛病,直接上胳膊就勒住了春谨然的脖子,然后一把夺过铃铛:“没收了。” 春谨然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刚想骂,就听见裴宵衣的话,便连骂人也不顾上了,着急地喊:“那不行!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往回要的道理!” 裴宵衣悄悄放松了点力道,不过仍将人制着:“你说的,我想要随时可以。” 春谨然语塞,眼瞅着铃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睛都开始热起来,最后有点难受地低声道:“那你好歹换个东西给我啊……” 裴宵衣心中一软,不再戏弄,直接让铃铛塞回对方衣襟,完后还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再随便往出拿,就真要不回来了。” 春谨然反应过来被耍了,挣脱开裴宵衣的胳膊,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裴宵衣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反而道:“等会儿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春谨然正发愁,不知道能带裴宵衣干什么,去哪里,乍听见这么具体的要求,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诧异:“这周围就是街道小铺子啥的,再往远就是大野地了,实在没啥好逛。” 裴宵衣无奈:“我逛还是你逛?” 春谨然终于老实:“你。” “那就别废话了。”裴宵衣忍了半天,终是没忍住,抬手揉乱了春谨然的头发。 一如所想的柔软,舒展了裴宵衣的心。 “好不容易才梳整齐的……”春谨然抗议似的咕哝,身体却奇异般没半点排斥。 裴宵衣意外地下手很轻,揉得春谨然头上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骤然风起,吹散浮雪,纷乱了白茫茫院落,迷离了深红色回廊,恍惚了桃粉色春心。 “这不是谨然少爷嘛,好久不见您出来了……哎?这位是?”卖冻梨的小贩稀奇地盯着眼前正认真挑选冻梨的裴宵衣,这地界儿陌生人来得少,更别说这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