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独断最没有道理的事了,不是权衡利弊,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割舍不下。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仍然阴沉沉的,纪思璇醒得很早,盯着厚重窗帘边缘透进来的白光出神。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是乔裕的脸,梦里的他笑着问她:你呢,要不要说一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半晌纪思璇拿出手机来,调出个号码,接通后开门见山地开口:“我今天休息一天。”她赖在床上挺了大半个上午的尸,快中午了才起来,喂了大喵之后又躺在沙发上发呆,最后烦躁地坐起来,拿出手机开始召唤人。午后,四个女人悠闲地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杂志喝着下午茶。三宝指着杂志上的一页问:“这条裙子好不好看?”纪思璇看都不看,“三宝,你说你穿什么裙子啊,女人才穿裙子。你说你除了身份证上写着性别女之外,你和女人还有什么关系?”三宝一脸委屈地看着纪思璇,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妖女,你说我留你这个发型好不好?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到时候陈簇就可以娶我了!”纪思璇懒懒地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三宝半天,唉声叹气地摇头,“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三宝一脸疑惑,“为什么?”纪思璇慢条斯理地揶揄她,“因为你没有腰啊。”三宝连中两箭,立刻把杂志一扔,泪眼婆娑地奔到随忆怀里找安慰。何哥看着横空出现在她面前的杂志不知如何是好,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妖女,诚恳地求饶道:“妖女,念在我们同居过五年的分儿上,求你别说……”纪思璇抿了口果汁,毫不留情地出招,“何哥啊,我说你再相亲不成功啊,就信基督教吧!”何哥颤颤巍巍地开口:“为什么?”纪思璇笑得倾国倾城,“因为这样你就有主了啊。”何哥也扔了杂志扑到随忆身边颤抖,“阿忆!你看她!”随忆左拥右抱地坐在一边笑,“这妖精修为太高,我等招架不住,快去搬救兵。”三宝不死心,微微反抗,“妖女,说真的,我真的瘦过。”纪思璇不紧不慢地接招,“八斤四两的时候吗?三宝,说真的,你赢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三宝再一次扎进随忆怀里,吐血身亡。何哥往前推了推随忆,企图抵挡一部分火力,“你为什么不攻击阿忆啊?”纪思璇歪着头坏笑,“因为她老公是萧子渊啊,萧子渊那是谁都能招惹的吗?你也找个萧子渊那样的老公,这样我也不会攻击你了。再说了,孕妇你们都欺负,有没有人性?”何哥刚想开口忽然顿住,然后看着三宝对她挤眉弄眼。三宝眨着眼睛一脸懵懂,直到听到身后的声音才猛地睁大眼睛,弹跳起来去打招呼:“护士长,好巧啊。”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站在几步之外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任医生,这个是我侄女,你没见过吧?”三宝拼命摇头,“没见过没见过。”中年女人拍了拍自己的侄女,“对了,你导师什么时候能有空啊?我想让他帮我侄女看看,调理一下身体,她啊,就是太瘦了。”说完又去掐三宝的腰,“任医生,要不你教教我侄女,到底怎么能吃成你这么胖?”三宝乐呵呵地傻笑,也不在意。纪思璇却看不下去了,转头问:“这大妈是谁啊?”随忆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挺有资历的护士长,旁边那个是她侄女。听说她一直想把她侄女介绍给陈簇,结果陈簇和三宝在一起了,就有事儿没事儿地挤对三宝。”何哥心有戚戚然地补充,“嘴特别毒!”纪思璇扬着下巴瞄了一眼,“哦,看着是挺恶毒的,我还以为是灰姑娘的后妈呢。”恶毒后妈还在补刀,“女孩子啊,还是瘦一点好看。你看我侄女是不是挺瘦挺好看的?”“是啊,是挺瘦的,所以啊,得去看兽医。”纪思璇扬着声音,阴阳怪气地开口,“我们有没有去做兽医的同学啊,介绍一个给她。”何哥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噗……”女孩一脸愤怒地瞪着纪思璇,“你!”恶毒大妈走近两步,“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呢?”纪思璇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个人,“原来说话好不好听跟长相有关系啊?怪不得我听你说话那么难听呢。”“你说谁难看呢?”“说你啊。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吗?”“你是谁啊?我跟任医生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啊,我有病,没吃药而已,怎么,你也没吃药?”中年大妈被气得浑身发抖,拽着自己的侄女头也不回地走了。三宝坐回来之后,纪思璇伸手去捏她的脸,“你是不是包子吃多了啊?别人这么欺负你,你都不还击?”三宝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微微红了脸,“我怕陈簇为难。”纪思璇哀号一声,“走了走了,我们还是去逛街吧。”四个人逛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又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小资情调的酒吧消磨时光。三宝是沾酒即醉的量,偏偏还每次都要喝,才喝了几口就揽着纪思璇涕泪齐下,“妖女,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走了那么多年都不回来……我好怕你一直都不回来……”纪思璇艰难地扶住不断下滑的三宝,然后转头对随忆跟何哥说:“我一直都不敢回来,回来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以前,想起,乔裕……”妖女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个名字时,随忆心里一颤,何哥立刻一巴掌拍到三宝身上,“你没事儿说这个话题干什么?!换一个!”三宝迷迷糊糊地看着三个人,“换一个?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海鲜楼啊?我好怕它哪一天忽然关门了,我才去过一次啊,呜呜呜……”何哥又要一巴掌拍过去,却被纪思璇拦住,她笑得不可自抑,“好了好了,她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后来何哥赴了三宝的后尘,一头栽在吧台上睡得昏天黑地。随忆看着安静下来的纪思璇,“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一天都不对劲。”纪思璇正在看台上轻声唱着情歌的男人,听到随忆的声音转过头看,一脸认真地问:“阿忆,你为什么喜欢萧子渊?他做没做过什么事……让你特别感动?”随忆想了想,“喜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独断最没有道理的事了,不是权衡利弊,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割舍不下。萧子渊让我感动的不是某一件事,而是他对我的态度,在他所有的规划里都给我留了位置。”纪思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垂着眼帘不说话。一个男人不用说什么山盟海誓,他最大的诚意是慢慢告诉你,在那些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是怎么度过每一天。虽然你不在,他也留了你的位置。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随忆大概猜到了,“乔裕又做了什么?”纪思璇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一脸困惑地想了很久,“其实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做……”纪思璇从包里翻出清凉药膏递给随忆看,“就是出差回来给了我这个,拉着我胡说八道了半个下午,没了。”随忆接过来看了几眼,“真的只是胡说八道吗?”“不是胡说八道。”纪思璇的眼底是满满的挫败,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大多惊天动地、动人心魄的爱情都没什么好结果,最缠绵悱恻的爱情就是以正正经经的态度平平淡淡地过好每一天,为自己也对你负责。没有那么多死去活来,陪伴到老才是情深。”“那个男人当年对我就是如此,寝室楼下摆蜡烛啊,唱情歌啊,他从来都不会做,就知道整天板着脸皱着眉跟我说:‘纪思璇,建筑史看完没有,你已经比别人晚了一年还不努力点,怎么跟得上?纪思璇,你有时间学学这个制图软件。纪思璇,你的概念太虚,进度太慢,质量太差,没有深度,数据太水,线稿拉得不行,模型不够挺,渲染不够逼真。重画,重做,重测,重来。’““把你的作业批得一无是处,可等你提前完成交上去的时候,才知道别人才刚刚做了一半,老师会一脸惊喜地夸奖你。我在国外的时候,别人会跟我说,纪思璇你的画图基础特别扎实,习惯特别好。其实我父母都没有正正经经地教过我,我学建筑的优势不过是有美术基础,仗着有些天赋和悟性,可那些技巧和习惯都是乔裕教的。连我自己的教授都会跟我说:‘其实我中意的关门弟子是个男生,也是中国人,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叫乔裕,你认识吗?可是他没有来,你的作品里有他的影子。’”“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所有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一次又一次,这个男人编织了一张网,无声无息地把我淹没,根本就逃脱不掉。如今我回来了,还是如此,他温温和和地看着你笑,你生气、恼怒、讽刺、毒舌,你所有的反抗和抵触,他都照单全收,又无声无息地收网。这个男人不是懦弱,他是真的温柔,一种因内心强大而生出的温柔。”纪思璇的眼睛有点红,忍了忍,笑着转头,“有点喝多了,语无伦次了,你就当没听到。”随忆把药膏还回去,“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啊。”纪思璇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我不要!凭什么?是他说不能和我一起去留学了,是他先放的手,凭什么我回来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和他在一起?”随忆忍俊不禁,“妖女,你觉不觉得……”纪思璇头都没抬,声音里有些懊恼,“觉得。”“那你……”纪思璇静静地看着随忆,微微笑着,“可是阿忆,当年你和萧子渊,就不矫情吗?”随忆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了,不得不点头承认,“矫情。”“不矫情叫什么谈恋爱啊?”纪思璇眯着眼睛看向随忆,眼底一片清亮,“你说我长得这么漂亮,还不能矫情一把了?”随忆歪过头去抖动双肩,“妖女,我就喜欢你这种真性情。还有,其实,寝室楼下摆蜡烛、唱情歌、表白的戏码,你是早就看够了吧?当年那么多人在寝室楼下叫你的名字演偶像剧,还不是被你一句‘肤浅’落得个惨败收场?”“是吗?”纪思璇抿了口酒,“完全不记得了。”“其实,你回来过的吧?那年平安夜?乔裕看到你了,就那一眼,他差点疯了。”随忆忽然一脸正色,“当时他抓着我的手臂,问我看到的是不是你,那么用力,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看着他逼着自己不要失态,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失控的情绪给逼回去。从你走了之后,他从来不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只有那一次。“有一年他们部里有同事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孩子的父亲想了几个名字让他们看看哪一个好听。当时我也在,乔裕指着纸上的‘璇’字,跟他同事说,听说名字里带个璇字的女孩子会长得很漂亮。那个同事想了想问,比如说?乔裕笑了笑,比如说,民国名媛周璇。有人又问还有呢? 乔裕顿住,嘴角动了动,忽然笑了,说还有很多,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子渊低头轻轻跟我说,乔裕刚才肯定是想说你。可‘纪思璇’三个字于他而言,是有着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艰难吧。这些他是不是都没跟你说过?乔裕的隐忍和爱意都掩藏在他温和的笑容里。妖女,我以前认为无论别人怎么样,乔裕和妖女是一定会在一起的,虽然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我依旧这么认为,一直到现在。”纪思璇抬手揉了揉随忆的脸,拉长声音:“知道了,萧夫人!”随忆拍开她的手,“你发没发现,‘乔’字和‘妖’字,这两个字多像啊!”纪思璇懒洋洋地开口:“哪里像?‘乔裕’是有口无心,‘纪思璇’才是有口有心。”被念叨了一晚上的乔某人此刻刚看完乔烨,从医院里,和温少卿并肩走出来,去赴被夫人抛弃了的萧大公仆的酒局。坐下后,萧子渊拿着酒单示意两人。温少卿摆摆手,“我明天有手术,我喝水算了。”乔裕也摇头,“我开车了。”萧子渊捏着酒单皱眉,“难得我有这个兴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分外思念一个人。”说的是谁,三个人心知肚明。温少卿顿了一顿,“林辰就没和你们联系过吗?”“他怎么会跟我联系。”萧子渊嫌弃地看了眼温少卿,“有这么一个表弟。”温少卿横他一眼,又看向乔裕。乔裕看着酒单乐得补刀,“昔日兄弟一朝反目为哪般啊?你们俩有多久没说过话了?”温少卿的脸黑了一黑,很快反击,“乔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纪大美女你搞定了?”乔裕立刻偃旗息鼓了。人生大赢家萧子渊笑得春风得意,“喂,你和你们家丛律师到底是什么状态?”“丛大律师每隔一天就会给我发一封律师函,我现在……”温少卿说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的同时屏幕也亮了起来,一条短信。三个人同时探头看了一眼,“你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收到我的律师函……”温少卿见怪不怪地划开屏幕看了一眼,“我看看这次给我安的是什么罪名啊?”温少卿忽然愣住,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了?”“说我……性骚扰?!”温医生气得跳脚的同时,萧子渊接到了自家夫人的电话。随忆悄声开口:“你叫乔师兄一起过来吧?”萧子渊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特别真诚地询问乔裕:“我要去接我老婆,你要不要一起去?”乔裕奇怪地看着他,“你接你老婆,我去干什么?”萧子渊别有深意地问:“你确定?”乔裕想起上次被他坑过一回,有些犹豫,“她……也在?”萧子渊憋着笑,“你猜呢?”乔裕掀桌,“我说萧子渊,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坏呢!”最后三个人兵分两路,乔裕和萧子渊去善后,温医生去找丛律师算账。纪思璇像是嗅到了什么,忽然闪了人,于是随忆目睹了一下刚才被她赞为温润儒雅的乔裕掀桌的场景。扑了空的乔裕憋着火质问萧子渊:“萧子渊,你故意的吧?”萧子渊偏偏也不解释,还冲随忆使眼色让她也别解释,一脸事不关己的无辜,“我又没说她会在,是你自己要来的。”乔裕到底还是做了一回司机,把何哥、三宝送回医院宿舍,又护送萧氏夫妇回家,途中还顺路去了萧家老宅把萧云醒小朋友给接上。萧云醒小朋友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萧子渊抱在怀里,揉着眼睛叫乔裕:“二叔。”乔裕从后视镜笑着看过来,“乖。”萧云醒小朋友还记着上次匆匆一别的事情,“二叔,你后来追到那个漂亮姐姐了吗?”乔裕幽怨地瞪了萧子渊一眼,心里默默升起弹幕——果然是亲生的,父子俩真有默契,一起攻击我。萧子渊继续无辜,“不是我教的!”这一天的后遗症就是,乔裕把萧子渊拉入外交黑名单,对他的话采取三思而后动的原则。纪思璇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头痛欲裂。她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拎着装着大喵的包,行尸走肉般踏进办公室时,发现她的桌上放着一份粥,还有一杯绿颜色的液体。她端起来闻了闻,西芹味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她又去看旁边的粥,还是温的,拿着勺子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她端起旁边的西芹汁抿了小小一口,差点吐出来。手机极应景地振动了两下,她点开短信看了一眼,是乔裕。“西芹汁可缓解宿醉头痛。”纪思璇摩挲着杯壁出神,几分钟后回了一条——“据说在古希腊时期,是禁食西芹的,因为西芹中含有促进性欲的物质。”正在开早会的乔裕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昨天目睹了心情颇为诡异的纪思璇横扫整条商业街的场面后,三宝回去就开始不正常了。第二天中午在医院食堂里,她揪着陈簇的袖子撒娇,“我不舒服,好像病了,给我买个包包吧!”陈簇一头雾水,“病了就要治啊,跟买包有什么关系?”随忆和何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妖女有云,包,治百病。”“呃……”陈簇一脸愕然。随忆打电话控诉纪思璇的时候,纪思璇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呢后来呢?”“后来……”随忆叹了口气,“被陈簇两个肉包子给搞定了。”“哈哈哈……”纪思璇笑着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乔裕被人众星捧月般的从拐角处走过来。他正歪头和旁边人说着什么,抬头看路时看到她,愣了一愣。纪思璇收起笑容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乔裕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低头去看手里的文件。这个丫头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笑得那么开心,刚才转身的一瞬,笑意从那双澄澈妩媚的眼睛里溢出来,整张脸都明媚得发亮,让人移不开视线。就像当初她站在斑驳的树影下,远远地叫他的名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却不及她那双波光流转带着笑意的眼睛那么亮。想到这里,乔裕转头去看走廊窗外的阳光,微微笑起来。纪思璇,我们,来日方长。那天乔裕从医院离开后,乔烨特意叫了尹和畅来医院。乔烨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叫了尹和畅坐下后便问:“我看他眉眼间有点落寞,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工作不顺心?”尹和畅欲言又止,“工作还好,只是……”“什么?”尹和畅不知道该不该说:“……”乔烨起身把病房门关好,“没关系,你说吧。”尹和畅说得隐晦,“大概是和女人有关。”乔烨想了想,“也不为难你,我问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你什么都没说过,是我自己猜的。我父亲逼他娶薄家的女儿?”“不是……”乔烨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他之前喜欢的那个女孩回来了?”“嗯……”乔烨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是个好消息,我找个机会去见见。”尹和畅想了又想,还是说出口:“我调查过,那个女人……好像风评不好。”乔烨忽然收起笑容,“胡说!我弟弟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好呢?尹助理,你要记住,永远不要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乔烨自知时日不多了,动作很快地联系上了纪思璇。纪思璇挂了傅鸿邈教授的电话后就赶到了X大。当年她从医学院转专业到建筑系就是傅鸿邈教授拍板同意的,后来出国的推荐函也是这位老教授亲自写的,出国后也时不时地保持着联系。这中间除却乔裕,她对这位教授还是很感激的。傅鸿邈还是一贯的老顽童模样,指着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男人笑着介绍:“这就是纪思璇了,思璇啊,这位是我以前的学生,他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乔烨从旁边拿出卷好的图纸开门见山,“我想给我女朋友建座房子。但是因为毕业之后做了别的工作,在建筑设计方面,我已经是外行了。我这里有当初画了一半的图纸……”纪思璇本能地想要拒绝,“傅教授,我这次回来是公司在这边有个合作的项目,项目很快就启动了,进组以后要封闭赶工,怕是不能……”乔烨看出她的为难,很快解释:“知道纪小姐很忙,其实只是想请纪小姐帮忙完成图纸,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跟进。”纪思璇看向傅鸿邈,傅鸿邈点了点图纸,“打开看看,看了你会接的。”纪思璇只能接过图纸,打开看了一眼,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这种熟悉感让她莫名地恐慌,抬眼看着乔烨,“先生贵姓?”乔烨笑了笑,“免贵姓天。”纪思璇看了看图纸,又抬头看了看乔烨,“这个姓氏倒是挺少见的。冒昧问一句,这个……是您本人画的?”乔烨点头,“是啊,怎么了?”纪思璇仔细打量着乔烨的脸,确认自己和这个人没有什么交集之后,收起图纸,“没什么,如果天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拿回去看一下,会尽快给您答复。”乔烨和傅鸿邈对视一眼,点头同意。傅鸿邈送纪思璇出去的时候,纪思璇还是有些怀疑,“这个天先生真的是您的学生?”傅鸿邈一脸坦荡地胡说八道:“是啊,怎么了?”纪思璇表示怀疑,“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比你早了几届,你进校的时候他早就毕业了,所以你不认识。”乔烨看上去是比她大了几岁,纪思璇暂且相信,又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他为什么找上我?”傅鸿邈一脸赞赏地看着纪思璇,“久仰你的大名啊。”纪思璇一脸“要不要这么爱演”的模样吐槽傅鸿邈,“我才刚回国,而已……”“哦,我推荐的,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啊。”“啊哈,您老人家最得意的不一向都是……”纪思璇自嘲着开口,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傅鸿邈看她一眼,“是啊,可惜老眼昏花啊,那个臭小子竟然放我鸽子!一想起来就想把他抓回来打一顿!”眼看就走到校门口,纪思璇摆摆手,“我先走了。”傅鸿邈不放心,“你不会不接吧?我的面子你不会都驳吧?”纪思璇一脸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定哦,反正现在我也不是您的学生了,正所谓山高师父远,徒已毕业,师命有所不受。”傅鸿邈立刻暴怒,“你这个逆徒!”纪思璇一脸气定神闲,“喂,傅教授,这是在学校,说不定附近就有您的学生,注意一下为人师表哦。您虽然被叫成‘副’教授,可却还是正儿八经的教授哦。”傅鸿邈立刻摆出一副慈祥模样,用力地扯出一抹笑容。纪思璇扑哧一声笑出来,摇了摇手里的图纸,“知道了知道了,会好好考虑的。”纪思璇离开后,傅鸿邈回到办公室时,乔烨还在,他摸着下巴看了乔烨半天,“说真的,你和你弟弟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不然今天肯定穿帮了。”乔烨有点不放心,“她从图纸上能看出是乔裕画的吗?”傅鸿邈摇头,“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是会相互影响的。他们两个人的风格和笔触在大三那年就已经很像了,有的时候乔裕替纪思璇做作业,会刻意模仿一下她的风格,画出来的图几乎以假乱真,对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乔裕那张图纸只画了一半,设计之初又考虑到了纪思璇的喜好,因此感觉很像,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像,所以纪思璇刚才看了图纸才会松口。”乔烨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傅教授,这次麻烦您了。”纪思璇回到办公室后,把图纸钉在展示板上,后退了几步看了很久。透明玻璃的办公室,韦忻在隔壁看了半天,走了过来,“哦,璇皇!你竟然接私活!”纪思璇看他一眼,很正经地指着图纸问:“你觉得怎么样?”韦忻看了几眼,“璇皇出品,当然不同凡响。”纪思璇皱眉,“你也以为这是我画的?”“不是吗?”韦忻又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你的手笔吗?”纪思璇也是一脸困惑,“我也觉得是我,可我真的没画过啊。”“那这图纸是从哪儿来的?”“以前教我的一位教授介绍的一个男人。”韦忻一脸恍然大悟,“哦,你还是接私活!”纪思璇收起图纸,无赖地看着他,“嗯,我就是接私活,怎么着吧?”韦忻立刻换上狗腿的笑脸,“不怎么着,就是问问你国内的行情,我这种级别的接私活是个什么价啊?”纪思璇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你这种人接什么私活,缺钱花就回家继承家业,不需要接私活。”韦忻立刻一脸惊恐地左右看了看,“不是说好了忘了这件事吗?你又提!你看我从来都不提你跟乔裕是……”纪思璇一个眼风扫了过去,韦忻立刻闭嘴,双手捂住嘴,瓮声瓮气地往门外挪,“我什么都没说……”纪思璇还在死命瞪着他,企图用眼神杀死他时,半开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乔裕手里抱着大喵,看了看两人,最后冲纪思璇开口:“我找你有事。”韦忻如同看到救兵一般,立刻闪出办公室,“你们聊你们聊!”纪思璇懒懒地靠在桌边,绷着脸一脸傲娇,“什么事?”“它……”乔裕弯腰把大喵放到地上,“跟了我一天,我怕你担心,所以送回来。”纪思璇无奈地看了看窝在乔裕脚边的生物,恨铁不成钢,不自觉间态度也软了下来,“它平时最讨厌人亲近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总是黏着你。如果你觉得烦,我今天把它送到阿忆家里,让她帮我看几天。”乔裕笑着看着她,“没事的,让它在这儿吧。”那么温柔的语气,纪思璇一时愣住。就在纪思璇神情恍惚的时候,听到乔裕又开口:“我手里除了这个项目之外,还有别的项目,所以不是每天都在办公室。明天要去下面视察,所以不来办公室了,有事的话你打我手机。”纪思璇轻咳一声,一脸不自然,“干什么告诉我?”乔裕笑了笑,没去揭穿她, 恰好手机响了便走出去接电话。乔裕刚出办公室,纪思璇就蹲在地上使劲揉捏大喵的脸,“这位大叔,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啊!你是跟我姓的,老跟着别人算怎么回事啊?喂你吃、给你洗澡的人是我是我是我啊!你考虑一下黏着我啊?”乔裕站在几步之外,看着门内一人一猫在较劲。一个愤愤不平一个高贵冷艳,后来冷艳高贵的那个受不了愤愤不平那个的蹂躏和碎碎念,挥起爪子挠了愤愤不平的那个一爪子,趁机跑了出来。乔裕看着便笑起来,回神的时候才听到薄季诗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喂?信号不好吗?”乔裕心虚,轻咳一声:“我这边信号不太好。”薄季诗也没在意,“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忙?”乔裕笑了下,“不好意思,当时不太方便。找我什么事?”薄季诗轻描淡写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得意,“哦,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们大概很快就会见面了。我赢了薄仲阳,这个项目由我负责。”乔裕没想到薄震会派薄季诗过来,虽然惊讶也只是恍了一下神,很快回答:“恭喜。什么时间到提前说一声,到时候我安排人去接你。”乔裕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大喵旁若无人地窝在他办公桌的窗台上抱着尾巴睡得一塌糊涂。乔裕走过去轻声叫了一声:“纪小花?”某只冷艳高贵的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乔裕挠了挠它的下巴,“可能是我的原因,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在意。”说完也揉了揉它的脸,“刚才有没有捏疼你啊?”大喵一脸享受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