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九思

《我的小确幸》作者东奔西顾深情力作,晋江积分1.6亿。傲娇毒舌霸总VS冷淡能干助理,最好的爱情正是,我与你共享阳光霓虹,更与你共担风雨磨难。 顾九思吐槽顶头上司陈慕白“五行缺德,命中带贱,是个珍藏级的‘贱男春’”时,从未想过这话会原封不动传到陈慕白耳中。更没想到这个人中翘楚会骄傲地当面宣称:“将此评语作为座右铭,身体力行、执行到底,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老天果然待自己不薄。 顾九思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风流极品的傲娇鬼居然是自己亲自来接盘。 当然也没有想过,他会那么早就动了心,会那么不顾一切保护自己,会那么温柔深情地携手白头…… 君子有九思,情思在慕白。

Chapter14 黑白的过去
顾九思,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可眼睛里的笑容却还是那么干净,像那穷山恶水中绽放的雪莲花?
舒画生日宴那天,顾九思就怕出问题,特意踩着时间到的,生日礼物也准备妥帖,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她刚站稳,宴会就开始了,舒画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致辞,端庄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顾九思站在角落里听着,谁知舒画在致辞结束之后忽然看过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听说九小姐钢琴弹得特别好,能不能赏个脸给我弹首生日歌?”
舒画说这话时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顾九思面子,在众人面前,顾九思若是拒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
顾九思面不改色,开口时语气轻松:“舒小姐大概是记错了,我不会弹钢琴。”
舒画依旧笑着,只是笑容有些扭曲,话里有话地说道:“怎么不会呢?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呀,九小姐这是不给我们舒家面子吗?”
陈慕白、顾九思、舒画,这个三角关系大概早已传开,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风月场里的高手?看到此情此景倒也不见异色,一脸兴致盎然地等着看戏。
顾九思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带着敌意静静地和舒画对视。按理说舒画不可能见过她弹钢琴,她不知道舒画是在胡说,还是知道了什么。
陈慕白之前交代过唐恪照看着点,不知什么时候唐恪站到了顾九思身边,小声劝道:“不就是一首生日歌,她想听你就给她个面子,免得她拿不给舒家面子这顶帽子扣在你头上。”
顾九思手上有伤的事情一直被陈慕白压着,连唐恪都不知道,他只当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没做他想。
顾九思没理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抬高了声音重申了一遍:“我真的不会。”
舒画耸了耸肩膀,一副无辜的模样,“既然九小姐嘴硬,那我们就一起看段视频吧。”
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虽然眉眼尚还青涩且只有一个侧脸,却并不影响辨认出那是谁。女孩似乎是在参加比赛,一身华衣坐在钢琴前,那双手仿佛会说话,飘逸洒脱,琴声深邃干净,撇去浮华,让人沉醉其中。
顾九思怔怔地看着,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当年那段淡定安逸的岁月她已经尽量不去回想,可当曾经的过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发现原来自己记得那样清楚,她曾经风光无限地拿过那么多奖,到头来却是再也不能碰钢琴了,讽刺又可悲。
很快视频换了,几张照片,几份资料,女孩似乎长大了一些,和几位相当有名的华尔街传奇操盘手们站在一起,自信果敢的脸上已经初显干练犀利,一切的一切都暗示着那个对数字异常敏感为数字而生的女孩曾轰动过整个华尔街。
顾九思只是木木地站着,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女孩,不在意周围不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停留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舒画站在台上,双眼一直紧盯着顾九思,眼睛里的嫉妒和恶毒渐渐让那笑容变得扭曲可怕。她从小在舒家的保护下长大,生活环境单纯,即便后来也出国喝过几年洋墨水,但也都只是走走过场,那些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基本没机会接触到就被家里给挡了,所以一直认为女孩子漂亮聪明就可以了。可自从她认识了顾九思之后便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观,似乎像顾九思这样有勇有谋的女人才更加吸引人。她本就有些受挫,当她看到这些资料,知道顾九思的身世之后就越发的自尊心受挫,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决定毁了她。
段景熙只觉得这些资料眼熟得很,舒画几乎是毫无预兆,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视频往下放。他转身问秘书:“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资料……”
秘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能老实交代:“之前给您的资料有些问题,里面一些信息有误,我当时拿到资料以后就给您送了过去,您恰好不在。舒小姐说给她就行了,她会转交给您。我想着舒小姐是您亲外甥女,就给了她,谁知……”
段景熙难得失态,指着秘书的鼻子,“你!资料不假他人之手!这种低级错误你怎么也犯?”
秘书不再狡辩,他从未见过段景熙如此生气,这件事确实是他大意了。
段景熙敏锐地觉察到那些有误的信息会是致命的,“是哪些有问题?”
秘书迟疑了一下,凑近了些在段景熙耳边小声回答:“顾小姐的手不是车祸造成的,是被债主挑断的。”
段景熙的从容一下子撕裂,不可置信地看着秘书。
秘书的话音刚落,屏幕上的画面又变了。
镜头中闪过一张全家福和几张报纸的头条,赌王顾过的一生清晰可见。全家福中给了一个女孩的脸部特写,那个女孩俨然就是刚才的女孩。当年的顾过以赌技精湛而在赌坛叱咤风云,他太过出名,尽管后来一直定居在美国,还是有很多人知道这个名字。也记得当年顾氏王朝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的。
顾过有四房太太,外界皆知育有四子四女,却不知他还有一个女儿,便是顾九思。顾九思是他挑中的接班人,为了保护她,他刻意隐瞒着外界,没有人知道Nine.Gu是赌王顾过的女儿。
顾九思默默地看着。
视频里是她出师那一天,她和她父亲在赌桌上对决,最后摊牌的时候,她赢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顾过脸上闪过欣慰的笑,而她眼底带着年轻女孩子的欣喜雀跃。之后屏幕上的画面传递出来的信息所有人都不陌生,毕竟当年那件事太过轰动,没人不知道。
那是顾过人生中最后一场赌局,他打算那场之后便金盆洗手。那天的赌局几乎是聚集了赌坛里所有的高手,本该是一场异常精彩的高手盛宴,可顾过那天的运气太差,又急了,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输了。这本也没什么,钱没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可等他回去之后才发现后院起了火。顾家所有的资产都被莫名其妙地转移,所谓的顾家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四个太太和几个子女几乎在第一时间和他划清了界限。赌王顾过在一夜之间从最高处跌落,给他致命一击的还是最亲近的人。就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时,他却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音信全无。
后来的事情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在所有亲人抛弃顾过的时候,顾九思一直陪在他身边,相依为命的父女俩被债主追债东躲西藏,可终究摆脱不了厄运。
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变得血腥,利刃从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上一次次划过,鲜血喷涌而出,女孩的眼神绝望悲痛,叫声凄惨,久久盘旋。
屏幕忽然变黑,舒画从台上走下来,一步步地走到顾九思面前,站定之后才笑着开口:“九小姐,我是不是要重新认识你了?昔日赌王顾过的女儿,名噪一时的金融奇才,天赋过人的少年钢琴家,顾九思。”
在场的众人没有不认识顾九思的,只是以上三个身份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半晌唐恪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骂娘:“哎哟我去,这都什么事啊?”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给陈慕白打电话。
顾九思咬紧牙关用尽所有的力气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不要握拳,不要让别人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她微微扬着下巴看着舒画,孤傲冷清,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之后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常,“你说得没错,都是我。舒画,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可惜罢了。还有,我想应该有很多媒体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吧?”说完舒画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扭曲,靠近贴在顾九思耳边小声说了句,“这次你不要指望陈慕白会来救你,这次是陈伯伯故意支走他的,他没那么快回来。”
顾九思忽然勾着唇笑了,“这局布得真好,这样的你,才配得上和我一斗。只可惜……这都不是你能想出来的吧?”
舒画的脸色变了一变,咬牙切齿地开口:“不是我想出来的又怎么样?反正大家今天都看到你是栽在我手里了,这就已经足够了!顾九思,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你明明自己喜欢陈慕白,为什么还要假装大度地介绍给我?既然介绍我们认识,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知不知道?他有洁癖,别人碰他一下他都觉得恶心,却让你睡他的床!我这才明白,当初在温泉庄,他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先介绍你,先卑者,后尊者,我当时以为自己想多了,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傻!”
顾九思承认,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舒画从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她张了张嘴,“我……”
舒画冷笑着,“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外面还有很多记者等着你。”然后又一脸单纯的笑意,亲切地看着顾九思,一如当初地叫她,“顾姐姐,隐藏多年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大白于天下,感受如何啊?”
顾九思心中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这就是舒画,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陈铭墨最狠毒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陈慕白。
她合了合眼,再次睁开时眼底除了冷嘲还有几分笃定,“属于我的,我怕我让给你,你都接不稳。”
宴会厅的灯忽然间全部灭掉,众人陷入恐慌中。顾九思在慌乱焦躁的人群中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臂上,“快跟我走。”
是陈慕晓的声音。
顾九思很顺从地跟着她快步往外走,酒店的前门已经围满了记者,陈慕晓拉着她刚走到后门,就有一辆车稳稳地停在她们面前。车窗滑下去,段景熙坐在驾驶座上冲她们喊了一句:“上车!”
两个人上了车渐渐远离酒店,陈慕晓这才反应过来,继而一脸惊愕地看了看前方的段景熙,又看了看身边的顾九思,这个按辈分她要称呼叔叔的男人……和顾九思?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陈慕晓微微转头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顾九思,她是怀疑过顾九思不一般,但是实在是想不到她竟然是……
车子开出去很远,段景熙才忽然开口:“顾小姐,对不起,那些资料是我让人去查的,只是没想到会落在舒画手里。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实在很抱歉,我没想到她连我都利用。”
那些事情埋在顾九思心里太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可是她担心她父亲,陈铭墨这么彻底地和她翻脸,她父亲还有活路?
她良久没有回应,直到手上一热,陈慕晓握着她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顾九思苦笑了一下,“这些资料并不好找,当年陈铭墨说是替我抹去,其实只是掩藏起来作为要挟我的把柄罢了。他想翻出来就可以翻出来,你或许可以查到,但绝不会这么详细,大概陈铭墨又给她加了不少料,还教她去利用你。你们血脉相连,当然不会防她。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跟我道歉。”
段景熙皱了皱眉,她都能看出舒画是被陈铭墨利用了,为什么段景臻会看不出来?还是段景臻根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那是他亲姐姐啊!
段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庭氛围很和谐,可段景熙到了今天,忽然开始怀疑亲情,难道亲情终究是经不起考验的?
顾九思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送我回去。”
陈慕晓急了,“你还回去干什么啊?”
顾九思安抚地拍了拍陈慕晓的手,“我要回去等陈慕白,他说要去酒店找我的。”
顾九思太平静了,从酒店出来之后,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受到打击的崩溃,没有咬牙切齿的怨恨,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段景熙从后视镜看过去,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其实顾九思还没有淡定到如此宠辱不惊的地步,只是刚才在她无助、害怕、颤抖的时候,忽然听到舒画提起陈慕白,那个名字从心中滑过,即便他不会出现,都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顾九思早已离开了酒店,唐恪才刚刚打通陈慕白的电话。一接起来陈慕白就听到唐恪在那边吱哇乱叫。
“顾九思就是当年华尔街那个Nine.Gu!那个传奇少女!你还记不记得?”
陈慕白正在回来的路上,听到这里一顿,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唐恪也满是疑惑,“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
陈慕白急了,“你别管我知不知道,这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唐恪默默地回答:“怕是没人不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唐恪又跳起来,“她还是赌王顾过的女儿!”
陈慕白久久沉默,顾寸之……寸之……过……
怪不得他当初觉得顾寸之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唐恪看他没有反应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她的右手手筋是断的,你知不知道?”
陈慕白没有回答,而是声音生硬地问起了别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恪也着实委屈,虽然陈慕白提前知会他让他看着点儿,可他以为顾九思和舒画顶多会是争风吃醋小打小闹,哪里知道舒画什么都不说就来这么一手。他三两句话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以后,便竖着耳朵等候发落。他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陈慕白身上的戾气,挠了挠脑袋,扔下一句便挂了电话:“我给你发段视频,你自己看!”
视频中的画面残忍血腥,陈慕白只看了一眼就掉转头不再去看屏幕,可女孩绝望无助的脸庞却一直在眼前晃动。
陈慕白关闭了屏幕,眼底眉间都笼罩着阴云,抬头对司机说:“直接去老宅。”
在路上陈慕白终究是握着拳头把视频看完,看完之后便红了眼睛,然后便开始深深地自责,为什么这些年没有对顾九思好一点,再好一点?
陈慕白刚下车就看到孟宜年站在王府花园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孟宜年看到陈慕白走近,微微躬了躬身,没说什么就在前面带路。
陈慕白没想到陈铭墨竟然在地下冰窖等着他。虽说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可陈慕白在踏进冰窖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寒气逼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陈铭墨坐在冰窖的石桌前,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孟宜年拿了块毯子披在陈铭墨身上,陈铭墨点点头开口:“你先出去吧。”
这些年,陈铭墨无论见谁都从来没有避开过孟宜年,他今天这个举动让孟宜年一顿。陈慕白冷眼看着,第一次在孟宜年脸上看到惊异的神色,然后看着孟宜年安静地离开。
冰窖里只剩下父子两个人的时候,陈铭墨才看着陈慕白开口:“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不过,你比我预计的要慢了一些。”
陈慕白异常烦躁地点了支烟,他心里记挂着顾九思,只想着和陈铭墨了结了这件事去见她,便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舒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我知道都是你在教她怎么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铭墨并不回答,而是笑着看向陈慕白,在这个凉意沁人的冰窖里,那丝笑容竟然比寒冰更让人寒心,“她右手的手筋是我亲眼看着被人一根一根挑断的,那场面真是……”
陈慕白看着陈铭墨一副回忆起什么可怕事情的模样,捏着烟的手竟然开始发抖,酸涩疼痛的感觉从心底一直蔓延到鼻尖,“你终于肯告诉我了?之前我什么都查不到,当年的事情大概也只能从你这里知道了。”
陈铭墨微微笑着,难得开诚布公道:“那我们今天就好好谈谈,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虽是在征询陈慕白的意见,却并不等陈慕白问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你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挑中她吗?不过说这个之前,还需要再说件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那么差吗?因为她当年除了被挑断手筋之外还被注射过毒品。你也在国外待过,肯定知道那些追债人的手段有多残忍,他们以为顾家的资产是顾过为了逃债自己转移的,便折磨顾九思来逼他把钱交出来。可惜啊,顾过是真的没钱,可那些人不相信,便换着花样折磨顾九思。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犯了毒瘾还依旧不屈不挠的,明明难受到极致也不吭一声,这一点儿我倒是很佩服她。可她越是不吭声,那些人就越加大剂量,虽说后来毒瘾戒了,可身体也耗损得差不多,你没见过那个时候的她,瘦得像个鬼。她没来陈家之前养了两三年才是你最初见到她的样子。”
陈慕白的脸色幽深晦暗,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陈铭墨开口提醒他烟燃尽了,他才猛然觉察到指间的疼痛,扔了手里的烟蒂。
陈慕白难得在陈铭墨面前失态,可陈铭墨似乎还嫌不够,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其实如果我愿意的话,她的手是可以接好的,但是我没有。我挑中她以后并没有给她治手,还交代不许给她用药,那个时候她疼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她在钢琴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双手对她来说,那就是一切,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切倒塌,只有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才能真的成为强者,她也并没有让我失望。”
“她到陈家最初的几年,我对她很满意。可后来似乎因为你而有些不一样了。我记得有一次她状似无意地替你说了话,顾九思到陈家以来,一直独善其身,这是她第一次替人说话,我当时就知道坏了。可我一直觉得那些事情她都承受得住,你对她来说,或许并不是全部,所以失去你对她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她那样经历过生死变故的人是心如铁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而你心性薄凉也不是会相信什么可笑爱情的人,所以我才一直放任你们。可我终究是低估了你们俩的感情。”
陈慕白觉得陈铭墨有个词用得真好,撕心裂肺,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形容词,此刻才体会到这或许是个动词。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错了位,一颗心被撕裂得七零八落,疼痛得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他好奇了那么久的事情今天终于从陈铭墨口中找到了答案,那么多的疑问,他曾经想过的没想过的,都一一得到了解答。
半晌,陈慕白才极为勉强地张开嘴,因为太过用力低沉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吗?”
冰窖里的空气越来越冷,比空气更冷的是陈铭墨的话:“或许你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她失去的怕不只是右手。你知道,顾九思还颇有姿色的,即便那个时候她还小。”
陈慕白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眼神冷冽地盯着陈铭墨,咬牙切齿地拔高声音道:“陈铭墨!”
陈慕白虽然不太称呼他为父亲,可当面直呼其名这是第一次,可见他有多愤怒。
陈铭墨却不为所动,“对了,还有她父亲,现在她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她父亲也不用留着了。其实就算我不动手,他的身体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陈慕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闹情绪的,“放了她父亲,条件你来开。”
陈铭墨几乎是在下一秒钟就给出了答案:“娶舒画。”
陈慕白冷哼一声,“不可能!”
陈铭墨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那就没得谈。”
陈慕白拦住他,口气缓了缓:“除了娶舒画,别的都行。”
陈铭墨眯着眼睛和他对视,“除了娶舒画,别的我都不需要。其实我没有把她吸毒的资料给舒画,还是留了余地。我就是想告诉你,今天我可以公开这些,明天就可以把她吸毒的事情也公开。之前的那些事情别人知道了只会议论她,可若是让别人知道她曾经沾过毒品,那可就不一样了。”
陈慕白自然知道舆论的压力,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皱着眉吼出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冲着我来!你为什么非要为难她?”
陈铭墨依旧是一脸平静,“这是她欠陈家的。”
陈慕白猩红着眼睛,“她欠陈家什么我来还!陈家欠我的呢?你欠颜素心的呢?又该怎么算?”
陈铭墨听到那个名字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他和陈慕白第一次面对面地提起那个名字,那个女人……
陈铭墨用手帕捂住口鼻,半天才止住,态度也没有之前强硬,反而带了点语重心长的意思,“顾九思是你的软肋,慕白,你是我看中的接班人。陈家接下来的路要靠你,成大事者向来要六亲不认,软肋是最致命的。既然你下不了手,那么我就替你毁了她。”
陈慕白只觉得可笑,阴恻恻地看着他,“陈铭墨,你穷极一生处心积虑筹谋,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得到了什么?现在你身边还剩下谁?枉你自负一生,也不过如此。你可以拿她威胁我,可我也告诉你,顾九思我要定了!我不是你,于我而言,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换,我要么不娶,要娶也只会娶顾九思!你若敢为了什么所谓陈家的将来或是我的前途而再伤她分毫,我便灭了陈家,再毁了我自己。”
这是陈慕白第二次表达出这个意思,比前一次更清晰、更直接。
父子俩对视良久,陈铭墨忽然转身走向放在角落里的两个雪人,“我知道你找人合过你们俩的八字,怎么样,结果是不是不好?”
陈慕白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在这里谈,率先一步走过去挡在他身前,“不合又怎么样?”
陈铭墨看他态度强硬便不再往前走,只是看着那对雪人缓缓地开口:“慕白,其实你有的时候特别幼稚,认命吧,你们没那个命。”
陈慕白也看向那对雪人,一晃都过去大半年了,雪人还是那天雪夜里的模样,可他的生命轨迹却早已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陈慕白下巴的线条变得锋利坚硬。他早已没有吼的力气,声音轻缓,却一如当初的狂妄自负,“什么是命?我就是命!我命在我不在天!我说合就合!”说完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
陈铭墨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他早说过,陈慕白有狂妄自负的本事,也有力挽狂澜的本事。这个男人早已挣脱了他的控制,他是真的老了。
顾九思回到酒店的时候,记者早已散去,她站在酒店附近的十字路口东张西望了半天。她并不确定陈慕白会不会来,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一直等着,难得执拗得像个孩子。
段景熙和陈慕晓也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都站在旁边陪她等着。
陈慕白从陈家出来之后,车开得飞快,可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到处都堵得一塌糊涂。他心急如焚,后来干脆弃了车穿过车流往酒店的方向跑。
当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顾九思对面的马路等红绿灯时,顾九思正歪着头和陈慕晓说话,陈慕晓先看到了他,忽然笑了起来。
顾九思奇怪,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然后便看到了对面斑马线前站在人群里的陈慕白,下一秒就不自觉地勾着唇角笑了起来,眼睛里的笑意满满的就要溢出来。
陈慕白远远地看着,心里一动。
顾九思,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可眼睛里的笑容却还是那么干净,像那穷山恶水中绽放的雪莲花?
信号灯在几十秒后变成绿色,来来往往的行人从陈慕白身边匆匆走过,他忽然不敢走近,驻足在原地看着她。他们的人生轨迹在很多年前有过两次短暂而偶然的交集,后来他也曾和她走过相同的轨迹,被那所世界顶尖大学致函邀请,继而在华尔街一战成名。只不过她走得早了些,他走得晚了些,从那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直到他回国在陈家再次遇到她。
现在他就站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人群中的她,陈慕白终于相信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他这辈子要做的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让她单薄的身影不再孤单。
顾九思觉察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垂下眼帘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点儿心虚,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了,但她猜不到他的反应。刚才短短几秒钟的对视,他的眸光明明灭灭,越发心意难测。
她正垂头想着,不知何时他已来到眼前,顾九思感觉到视线的压力,微一抬头便看到他平和安然的脸庞。她正不知作何反应时,下一秒便被他猛然拉进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膛,紧紧拥住。
陈慕晓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出来,段景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顾九思呆呆地愣在那里,当他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间,他温热的身体紧挨着自己让她触手可及。她这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他真的来找她了,压抑许久的委屈彷徨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依偎在他胸前许久才想起来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腰。
顾九思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此刻却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心交给这个男人,这个机关算尽又深情款款的男人。
来来往往的都是匆匆的路人,偶尔驻足看着这对相拥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善意地微微一笑后很快就离开。
段景熙冲陈慕晓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悄然离开。
陈慕晓对陈慕白这个弟弟格外心疼,又很喜欢顾九思,所以对这种结果很是满意,只是……
她悄悄转头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段景熙,他表情淡定却又带着些许的心不在焉。她和这个“叔叔”并不熟悉,越发摸不准这个男人对顾九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似乎他还是那个清贵谦恭的段王爷,又似乎有什么在不经意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放在仪表盘上方的手机响了半天他都没有理会,一心一意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陈慕晓眼观鼻鼻观心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段景熙似乎也只当她不存在。
送完陈慕晓之后,段景熙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恰好有电话进来,他顿了下才接起来,却没有说话,这意味着他心情不好。
秘书小心谨慎地汇报:“外长,舒太太想见您,好像很着急。”
段景熙很快地给出回复:“不见。”
秘书跟在段景熙身边几年,鲜少见他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人的,迟疑了下压低声音道:“舒太太一直在家里等您,如果您实在不想见,暂时别回来,办公室也不要去。”
段景熙安静地听完,没有任何回应地挂了电话,在下个路口掉了个头,却不知道去哪里。
在以往他的人生里并不需要躲避什么人,他也最是擅长和人交涉,或强硬或谦和,刚柔并济,无往不利。可今天,他竟然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和自己的姐姐摆了一道,他实在是寒心。
初夏时节,陈方在楼前种的花含苞待放,花前的秋千椅还是几年前唐恪献殷勤送给顾九思的,自从摆在那里之后,陈慕白就看不顺眼,有意无意地绕到那里踢几脚。此刻两个人坐在上面,顾九思半靠在他怀里,吹着晚风偶尔摆动几下,他心里的那点别扭终于过去。
花园里只留了一盏灯,到处都是一片朦胧的暖色,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陈慕白不自觉地摩挲着她右手的手腕,顾九思垂头看了看,忽然开口问:“你很介意吗?”
陈慕白的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地响起,带着些许的疼惜:“这件事本身,我并不介意,若是别人我更不介意,就算是我自己,我也不介意。可是发生在你身上,我很介意。”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不哭也不闹,刚才看到他时,眼睛里亮晶晶的,明明想要冲过来要他安慰,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红了红眼睛便过去了。他知道她是怕他为难,所以尽量表现得平静。
可陈慕白越是知道这一点,便越是觉得难过。她曾经的过往他来不及参与,她曾经的遭遇他来不及阻止,他能做的大概就只剩下帮她把手治好,不再让过去的阴影缠绕着她。
他的“四个介意”让顾九思有些感动,有些心酸。她曾经因为右手受伤而产生的那些遗憾、绝望、忧伤和不甘都因为他的话而烟消云散。
她的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宽慰着他道:“我父亲出事前一天和人打了一天的麻将,都是朋友,他也没怎么认真,快结束的时候没注意和了十八学士。打麻将的人都知道那个不成文的规矩,这种牌是绝命牌,是不能和的。我父亲在赌桌上混了大半辈子,倒不在意这些,可没想到第二天就真的出了事。有些事真的是命,这就是我的命,所以你不要太介怀。你想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也不会遇到你。”
陈慕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蹙着眉头,半晌才喃喃低语道:“那我宁愿不要遇到你,只要你能好好的。纵此生不见,唯愿平安。”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轻缓低沉,却让顾九思心里的某一处莫名柔软起来。她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坐起来转头看他,眼睛有些红却微微笑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去逗他:“你真的不想遇到我?”
他抬手抚了抚她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最后双手贴在她的双颊,捧着她的脸,抵上她的额头,眸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开口:“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需要的不是假惺惺的生死与共,而是最现实的怎么让两个人都好好活着。如果曾经的那些可以不发生,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可以接受我们不在一起。”
月光下,他眸若星辰,郑重而温暖。
“可是我不能接受……”顾九思忽然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上次问我免疫系统为什么受过重创,是因为我……”
她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大概就只剩这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了。她想要亲口告诉他,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出口,全被陈慕白细细密密的吻堵了回去。
他难得如此温柔,含着她的唇舌,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好像怕是伤到她,却又舍不得松开,带着疼惜,带着缱绻,勾着她和他辗转缠绵,鼻尖轻触间气息交融唇齿相依。她也难得如此乖巧,生涩而又主动地回应着他,让他的心尖酥麻到疼痛。
陈慕白把她搂得更紧,似乎想要把她揉到自己的骨血中去,再也不会分离。
半晌,两人才分开,抵着额头,双手十指缠绕缱绻意浓,皆是气喘吁吁脸色潮红的模样。
陈慕白很久之后才开口:“我今天去过老宅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要再提,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顾九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后来两个人手牵着手上楼时,或许是陈慕白今晚的情绪太过低落,顾九思想让他开心一些;又或许是顾九思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放下了,便拉着陈慕白往阁楼走。
上了阁楼,顾九思的眼前一片昏暗,她在月光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却什么都看不到,便扯了扯陈慕白的手臂,“你带我去钢琴那边。”
陈慕白上次带她来这里弹琴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右手有伤,否则根本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钢琴这两个字,更别说在她面前弹曲子了。他在踏进阁楼的那一刻就后悔得要命,怎么还会带她过去?
他站在原地不动,“你要干什么?”
顾九思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兴奋,“其实我一只手也可以弹钢琴,我记得颜老师教过我一首曲子,她说是写给她儿子的,我以前练过,弹给你听听。”
陈慕白沉默了一会儿,便牵着顾九思往前走,准确地找到钢琴的位置后,扶着顾九思的肩膀把她按在琴凳上,自己则站在一旁。
顾九思许久没有坐在钢琴前,忽然有些紧张,习惯性地抬起两只手,又很快反应过来,放在琴键上方良久都没有落下,半晌才默默地收回右手,尴尬地抬起头冲着陈慕白笑了一下,“习惯了。”
其实这个角落太黑,陈慕白什么都看不到,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可陈慕白大概早已猜到,什么都没有问,走了两步坐到她的旁边,左手在黑暗中去握她放在身侧的右手,右手则放在琴键上,声音中带着笑意,“我想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首,一起来,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
这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尽管顾九思看不到,可她很确定,此刻的陈慕白一定是笑着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嘴角轻勾,眉眼弯弯,整张脸都带着一股邪气,格外勾人。
陈慕白的声音很快就再次响起,“开始了,一,二,三!”
悠扬的琴声在下一秒响起,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默契,不用说是哪一首曲子,不用提前排练,配合得天衣无缝。
到最后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她为了哄他开心,还是他为了圆她一个梦,说得清的只有琴声中的那份深情,和那双十指交缠的手。
一曲终了,两个人从阁楼上下来,先经过的是陈慕白的卧室,顾九思极不自然地冲陈慕白挥了挥手告别,打算回自己房间,却被陈慕白拉住。她似乎预感到他会说什么,有些紧张地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陈慕白盯着她许久,忽然开口:“顾九思,我想和你真正在一起。”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吓到了,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这种事被他这样说出来,莫名其妙地显得郑重其事起来。他的脸上没有戏弄,他的意思清晰明了,就是在征求她的意见。顾九思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脸赧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顾九思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在许久之后点了下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陈慕白的房间,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就躺在了陈慕白的身下。
她唯一记得的只有他火热的唇舌,带电的手掌,还有那种被撩拨得酥痒而熟悉的感觉渐渐上来,空虚和充实不断交替。他有意无意地折磨着她,也折磨着自己,那种会把人逼疯的快感让她不自觉地战栗,让她本能地缠绕着他,越来越强烈的快感终于冲上最高点撒下一片绚烂的烟花,继而大脑一片空白。神情恍惚间觉察到陈慕白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她感觉到一股激烈滚烫的热流时,一滴清泪也同时落在了她脸上。顾九思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去看,却被陈慕白捂住了眼睛。他很快松手,却趴到了她颈间不肯抬头,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不撒手,很快她便感觉到肩头的温热濡湿。
他压抑许久的郁闷、愤恨和心疼终于宣泄出来,过了很久才声音嘶哑地开口,郑重而艰难,“顾九思,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因为他父亲救了她却又害了她?因为他没能早点儿遇上她,没能好好保护她?因为他之前对她百般为难?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安慰过她一句,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声对不起。可顾九思却早已累极昏睡了过去。
陈慕白睡不着,拿着热毛巾给顾九思擦拭清理干净之后,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披了睡袍去了书房。
这个时间有点晚,可电话却只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陈慕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态度却是少有的谦和,“有件事想请段王爷帮忙。”
段景熙轻笑了一声,“我以为慕少是不会求人的。”
陈慕白沉默,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找上段景熙,可段景熙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说话。
段景熙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沉稳,“我开玩笑的,慕少请说。”
陈慕白简单地说了顾过的情况之后,言辞恳切地开口:“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段王爷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无反顾。”
段景熙今晚有些异常,竟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道:“如果我说我要顾九思呢?”
陈慕白态度坚决地道:“除了这个。”
段景熙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建议道:“其实你可以让顾九思来找我。”
“她是我的女人,自然是由我来出面,欠也是我欠你的,和她无关。”
陈慕白到底还是忌惮着他,那样一个孤高冷傲的人却肯为了一个女人向别人低头,大概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良久段景熙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欠不欠的,这件事我会尽力,就当是弥补舒画犯的过错。”
第二天早上,顾九思腰酸腿抖地抱着卷成一团的床单被罩偷偷摸摸地往外走,陈慕白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一脸的忍俊不禁。
刚出了房间就碰上恰好走过的陈静康,陈静康瞪着眼睛看了看顾九思,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陈慕白,然后一脸了然地“哦”了一声。
顾九思赶紧解释:“我是来慕少房间换床单的!你看!”说完伸出抱着床单被罩的手在陈静康的眼前晃了一晃。
陈静康在八卦的时候智商空前高涨,“这活儿平时也不是你干的啊?”
顾九思一愣,反应极快地回答:“哦,我看到脏了,就顺手给换了。”
陈静康偷着乐,陈慕白有洁癖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床单时刻都保持着干净整洁,一点儿灰尘都不能容忍。怎么还会等你去发现?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陈静康状似无意地问起:“我刚才去你房间找你,你的床很整齐,你昨晚是在哪儿睡的?”
顾九思有些心虚,“当然是在我房间睡的!只不过我起得比较早,床整理过了!”
陈静康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继而装模作样地表示疑惑:“可是你的衣服没换耶,你昨天就穿的这件。”
陈慕白站在顾九思身后,一脸赞许地冲陈静康竖起大拇指。
顾九思却有些恼了,“我喜欢穿这件,不行吗?”
陈静康自然不敢继续煽火,“行行行,你要去洗床单啊,给我吧,我拿下去。”
顾九思立刻把手里的一团布料抱得更紧,很是警觉地看着他,“不用!我自己来!”
陈静康并没想那么多,直接上手来拿,“给我吧,不用客气。”
顾九思像是奓了毛的猫,“谁跟你客气啊!真的不用!”
陈慕白站在一旁,悠闲自在地看着两人的拉锯战,两强争霸的局面因为陈方的出现立刻变成了三足鼎立。
陈方一上楼就看到顾九思和陈静康在争着什么,“这是要拿去洗的?给我吧。”
说完便去拿,顾九思防得了陈静康却防不了陈方,两角一扯,布团便散了开来,床单中央那朵鲜红的不规则图案立刻出现在四个人的视线里。
陈方和陈静康捏着床单面面相觑,顾九思一脸羞愤,而陈慕白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戏。
后来顾九思抢过床单,恨恨地揉成一团,抱起来直奔楼下,全部扔进了洗衣机里,看着洗衣机转动起来才松了口气,继而悲摧地发觉自己以后都可以不用见陈方和陈静康了。这都怪陈慕白!不仅不帮忙还煽风点火!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被抓包了,他不但不羞愧还很得意呢?
顾九思站在洗衣机前全神贯注地吐槽陈慕白时,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陈静康站在门口拦着舒画不让她进,“我说你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啊?有你这样乱闯别人家的吗?”
舒画边推搡着他边扯着嗓子喊:“我不找你!我找陈慕白!”
陈慕白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话快说,说完快走,不想看见你。”
舒画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害了你喜欢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来骂我?”
陈慕白看都没看她一眼,薄唇轻启闲闲地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舒画自从认识了陈慕白,抗激怒能力直线上升,听到这里也只是重重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并没有发飙。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陈慕白下了几节台阶,“她认识我的时候,我不是陈慕白,也没人叫我慕少,甚至我都不姓陈,可她却记得我。你们认识我的时候,我是陈慕白,带着陈家的光芒,你们没和我患过难,凭什么和我同富贵?”
舒画不服气,“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你和她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慕白有些厌恶地扫了舒画一眼,“她是我喜欢的人,所以自然什么都好,她不用有什么,也可以谁都不是。”
舒画忽然推开一直拦着她的陈静康,几步跑到陈慕白面前,“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啊?你挑的人是个废人!你就不后悔吗?”
陈慕白平静地点头,“我是后悔,我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知道这些。”
舒画伸手去扯陈慕白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你为什么不肯给别人一个机会?”
陈慕白冷哼,“别人?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九思站在楼梯拐角处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出来。
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话倒真是只有陈慕白说得出来。
她一直以为这段日子以来是陈慕白变了,现在才知道,陈慕白还是那个陈慕白,心性薄凉,孤高冷傲。只是他对自己变了而已,之前被尘封的温柔与宠溺都因她而重新开启,且只对她开启。
陈慕白这话说得狠,舒画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冲着陈慕白吼了一句:“陈慕白,你会后悔的!”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陈慕白赶走了舒画便脚步稳健地走到顾九思身旁站定。
顾九思抬头看着他,缓缓地开口:“那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不过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了而已,这都是早晚的事情。我父亲说过,人生就是赌局,不要在意别人是否知道你手里的牌,下等赌局赌牌的好坏,上流赌局赌的是人心。”
陈慕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父亲我已经请了另外的人在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顾九思不知道陈慕白那天去见陈铭墨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不过她相信他肯定是有把握的,她也愿意相信他。
段景熙的答复果然很快,只是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慕白挂了电话看到旁边一脸期待的顾九思,迟疑了下,“还是晚了一步,你父亲已经离开美国,去了哪里还没查出来。”
顾九思点点头,一脸坦然,“也算是好消息,至少知道他还是活着的。”
活着,这大概是她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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