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临近开学才回国。那天正好是张焕明的生日,他请关系好的同学过去玩,周池也在。江随下飞机时已经是晚上,比预计的时间还晚了一个多小时。手机里已经有周池发来的好几条信息,江随临时决定去找他。于是,江放前脚把她送回住处,她后脚就出了门。已经九点多,江随到了KTV,在外面休息区给周池发消息,问他包厢号。不到半分钟,就看见周池出来了。江随正要朝他招手,看到旁边有几个女孩都看着周池,小声地议论。江随认出她们就是隔壁四班的。看来大家都在这凑场子玩。江随犹豫了一下,没有喊周池,走去卫生间那边。等了一两分钟,他没来,江随摸出手机正要给他发信息,忽然被人拉住了手。她一回头就笑了:“你……”话没说完,已经被周池拉到旁边安全出口的走道里。他二话不说就亲过来。人总是从纯洁到不纯洁,经历不断丰富,技术愈渐纯熟。可是江随一时适应不了,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他一上来就这样,也没个缓冲。都要被他亲蒙了。江随瘦瘦的身体困在墙边,夏天衣服穿得薄,他贴得太近,坚硬的胸膛隔着两层衣裳和她柔软的身体碰在一起,江随无法躲开,也不敢乱动,过了片刻才稍微回应他一下。周池大概刚刚喝过饮料,反正江随在他湿润的嘴巴里尝到了甜味儿,而不是啤酒的味道。本以为这种聚会他肯定会喝酒,没想到居然是橙汁。想到这里,江随的脑袋突然清楚了一点,记起这是在公共场所。周池这时好像终于亲够,结束了这个重逢吻。他退开一些,气息微重,原本垫在她脑后的手撑住墙,低着头看她。“你还知道回来?”“……”江随脸上红晕未退,眼睛潮润润的,觉得这句怎么莫名有点电视剧台词的味道。“晚点了,回来好晚,我爸又非要送我,就没让你来接。”她眼神有点讨好,“他刚走,我就来找你了。”周池意味不明地“嗯”了声,仍然看着她。这一个多月里,江随头发长长了,没有扎马尾,而是披在肩膀上,她穿一件棉质的连衣裙,显得文弱干净,不知是衣服发型的缘故,还是因为整个人真的又长开了一点,她身上那种糯糯的小女孩气质隐了一些,有了亭亭玉立的感觉。周池喉咙微动了下,笑出一声:“你怎么漂亮了?”江随一愣,惊讶地看着他。这算甜言蜜语吗?算吧。江随有点开心,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接话,礼尚往来地回夸一句:“你怎么帅了?”“……”周池又笑。江随仔细看看他:“是不是长高了?”周池:“你眼睛还挺管事。”“真长高啦?”江随笑得更开心,“好厉害啊。”“厉害什么?”他手掌揉她脑袋,“小矮子。”“你怎么又说我啊,我也长了吧,回去你给我量一下。”他不应声。两人互相看着,都笑了起来。江随心口微热,很高兴看到他这个样子,和以前一样,会笑,也会嘲讽人,表情是轻松的,眼里的愉悦很真实,好像已经走过暑假之初的那段阴霾期。“周池,你有没有想我啊?”她仰着脸问。“没想。”答得很干脆。江随:“……”周池直起身,从墙边退开,扯了扯自己刚刚弄褶掉的上衣,一手拉起她:“骗你的。”“……”好吧,江随默认这也是甜言蜜语。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安全过道,没有牵手,并排往包厢走。厕所那边,几个女生伸头看着,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我的妈呀。”“那个真是江随!”“也真大胆,是有多忍不住?”“她不是那种好学生吗?”一个四班的女生推了推身旁的赵栩儿,“还有,你不是说周池不谈恋爱吗?”“对了,他们好像还是亲戚吧?”另一个女生表情夸张,“他干吗那时候不接受你,现在跟江随谈啊?”“我怎么知道?”赵栩儿脸色不太好看,扭头就进了厕所。这天过后,假期就剩两天,江随已经做好开学的准备。开学的前一天,她去老宅看望陶姨和知知,把带回来的小礼物送给他们。在这新学期来临之际,知知一如既往地开启疯狂补作业模式,江随过去时,他正对着英语卷子抓耳挠腮。在江随的帮助下,他终于赶在傍晚完成所有作业,一扔笔,趴到床上躺成大字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翻个身,手撑着床,感激得差点掉出眼泪:“姐,你真是个天使啊……”江随很无奈:“你什么时候能自觉一点,每次都要拖到开学再生死时速,你长点记性。”“这你不能勉强我。”知知说起来还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想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的鸟爱飞,有的鸟爱吃,有的鸟就爱拉屎,这么大的花花世界,总要有我这种不爱努力的小孩嘛,不然怎么能让我妈老夸你呢,是吧?”“……”江随无言以对。这种歪歪的道理,知知能给她讲一大堆。解决完正事,知知就想起令自己挠心挠肺的那件闲事,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抛开了周池的警告,从床上翻身坐起:“姐,咱俩聊聊你男朋友呗。”他突然转换话题,把江随弄得一愣,她不太自在,脸红了红,但在知知面前还是要维持住姐姐的样子:“你才几岁啊,跟你聊这个干什么?”“什么几岁啊,”知知无语,“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咱俩都是未成年好嘛,谁也别鄙视谁!这事儿都多久了,你还没跟我交代呢。”“这要跟你交代什么?”“你是我姐,你男朋友是我小舅舅,你瞧瞧,这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知知十分委屈,“除非你说你不是我姐!”江随说不过他:“好吧,可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知知十分恼恨:“我知道啥?我小舅舅就知道打压我,什么都不说,我问他怎么把你拐走了,他倒好,冲我冷笑一声,别提多欠揍了!”“……”江随说,“是你问得太多了,这是隐私,我也不想回答你。”“行行行,我也懒得问你这些了。”知知凑过来,小眉毛一挑,“我就问一个,你说我妈和江叔叔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要昏过去?”“……”看到江随不说话,知知呵呵两声,有点幸灾乐祸:“江叔叔我不知道,不过我妈嘛……你等着看吧,她百分之百要扒我小舅舅一层皮。”江随愣了愣,皱着眉问:“有这么夸张?”“你别不信,我妈什么人啊,高尔夫业余冠军,特技就是——绝不轻易动手,一动手那就完了,我小时候,九岁以前吧,只要她回来,一旦有老师告状,说我犯了啥大错,那一天绝对我屁股要被打爆。”知知一脸“你看看我多坚强”的表情,继续危言耸听,“虽说我小舅舅都快十八了,但他这错太大了啊,朝着自家锅里下手,愣是把你带坏了,我妈不揍他都有鬼了!喏,你不信去书房看看,那根高尔夫球棒还塞在书柜顶上呢!”江随被他说得心里发慌:“你不许在周阿姨面前乱说。”“我哪有那么坏。你们俩自己小心一点,别搞得他被打了,到时候来冤枉我!”知知眼珠转了转,又苦口婆心道。“姐,你跟我小舅舅在一块儿,真是鲜花配那什么……他脾气太烂了,人又不好,会欺负你的!”不管怎样,知知认定了他小舅舅不是良配,希望他姐回头是岸。虽然没有完全相信知知的话,但江随心里还是隐隐紧张。她在陶姨面前很注意,深怕她看出什么来。她心里想的是,如果真要跟家长坦白,那也要等到高考结束。可是事情总是不按自己想的方向走,升入高三的第二周,就出了岔子。周一那天晚自习,江随上厕所时碰到赵栩儿,两人同时在水池边洗手。江随要走的时候,赵栩儿叫住她。“你在跟周池谈恋爱吗?”她问这句话时还朝江随笑了一下,“张焕明生日那天,我看到你们了……嗯,在安全过道里。”江随一愣。赵栩儿又笑了一下:“原来你也会跟男生谈,好惊讶啊,我以为你跟我总是不一样呢。”江随没有说话。“干吗这么紧张啊,谈恋爱而已,你看我,谈了好多了,”赵栩儿笑起来脸庞很明艳,“反正咱们老班也不管我,我又不是好学生。”她凑近了一点,小声问,“你跟他做了吗?”江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种被侮辱的感觉瞬间冲上来,她声音很冷:“你不要乱说。”“哎,你害臊什么啊,我们都是女的。”赵栩儿还是笑着,神色甚至有些温和,“就是好奇一下,你也可以问我啊。”江随才不会问她,转身就走了。后面一节晚自习,江随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她不知道赵栩儿跟她说那些干什么,反正,不会是出于好心。虽然赵栩儿平时跟她挺和气的,但江随不傻,知道赵栩儿其实并不喜欢她。如果让江随回忆她跟赵栩儿有什么恩怨,好像也没有,唯一的一桩就是高一时,赵栩儿想当文艺委员,但班主任把这个职务给了江随。从那时开始江随就已经感觉到赵栩儿的敌意,并不明显,都是些细枝末节,旁人看不出来。后来,江随从许小音和林琳嘴里听说了一些,知道赵栩儿有时会在背后说她的小话。江随最初有些生气,但不想计较。她不太了解赵栩儿的心理,或者说,她没有认识到这个年纪某些女孩共有的微妙的争斗心。不是比成绩,而是比外表,比成为人群中心的能力,比受男生欢迎的程度。而在这些方面,赵栩儿拿江随当对手。这次的对话之后,江随没有理过赵栩儿,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周池,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这种女生之间的矛盾,把周池牵扯进来不好。那天他在过道亲她,是有点冲动,但江随心里理解,不会怪他什么。事实证明,江随的预感没有错,周五中午就出了一件事。那天江随和几个女生出去吃午饭,回来很晚,进教室看见不少人围在她座位旁的过道里,挤成一团传看着什么,有男生有女生,有人笑,有人议论,特别热闹。林琳奇怪,喊了声:“你们干吗呢!”那群人好像吓了一跳,立刻就散开,不知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又被谁踢了一脚,滑到远处。“搞什么鬼啊?”林琳走过去要捡。江随跟着往前走两步,看到地上的本子,脚步僵住。那是她的新素描本,是暑假在美国的时候画的。从头到尾,全是周池。在场的同学都看向江随,然后很多人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有站得远一些的同学交头接耳。大概是因为人多,责任分散效应,只有个别女生因为看了别人东西感到心虚,露出尴尬的神色,更多的人因为有热闹看而表现出明显的兴奋,好像觉得看起来很单纯的江随做这样花痴的事,还被人发现了,是个值得关注、很有看点的八卦。反正这个年纪的某些少年人总是拥有无处安放的注意力,热衷于围观别人的难堪。许小音注意到江随的不对劲,拉住了林琳。江随没有看那些人的目光,在短暂的一瞬间,她有点呆呆的,心中发麻,然后血液就涌了上来,脸皮红了。不只是难堪,更多的是气愤。她记得很清楚,本子是放在抽屉里的,因为开学那天比较混乱,不小心和寒假作业一起塞到书包里,后来就没有拿回去,一直压在那本数学《五三》底下。在江随心里,素描本只是画给自己看的,和日记一样,都是隐私。这和翻了她的日记没有两样。“是谁拿的?”江随喉咙动了动,终于抬起眼。有人开始撇清自己:“我没拿啊,吃饭回来就看到掉在地上,被人捡起来了……”“我也没!”“是不是你自己掉在地上,被别人踢过去的?”没有人承认。江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了一个人。赵栩儿。这样的猜测是不是太狭隘小气,江随已经顾不上,她很生气,眼睛被过于起伏的情绪冲击得微微泛热。然而赵栩儿现在却不在这里。看在其他人眼里,江随这样就像是要哭了。周池就在这个时候进了教室。和往常一样,他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张焕明和李升志跟在他身边。本来三个人在讲话,说说笑笑的,一进门就都停了。那些人的视线太明显,议论纷纷的声音也太明显。“怎么回事啊?”张焕明听了几句,拉过门边一个男生问。那男生看了一眼周池,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讲了事情的大概。周池把手里的可乐丢给张焕明,朝那边走过去。注意到他,周围的气氛立刻变了,还在讲话的人被旁边的同学拍了几下,大家互相使眼色提醒,一时间都噤口不言。桌脚边,一本白色硬面壳的活页本倒扣着,还是打开状态,翻开的那一页是正中间。周池弯腰拾起来,瞥了一眼,合上,手掌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走过去递到江随手里。班上气氛凝滞,好几排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周池转过身,朝这些人看一眼,眉目全是冷的。“坏了。”张焕明觉得要不好,“怕不是要发飙。”李升志也忧心:“要糟了,这么一闹大,老孙那可就要瞒不住了。”“你以为现在能瞒住?”张焕明鄙视地说,“你是不是蠢,哪个班主任不是三眼六耳的?”午休铃声打响,来看班的英语老师夹着书走进来,看到大家还没坐稳妥,皱眉喊道:“干什么,都回座位,高三了还不自觉,下午测验我看你们考几分。”大家陆续回座位。周池压下一切情绪,轻声对江随说了句:“先休息,别想。”英语老师几句话一训,教室里表面上恢复了安静,有人趴着睡觉,有人拿出作业写,但讲小话的也很多,他们说的话题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江随低头坐着,素描本已经塞回抽屉。林琳和许小音写小字条安慰她,江随都看完,趴到桌上,心里想了好多。教室后面,张焕明有点惊奇地对周池说:“吓死我,还以为要闹起来。”周池没答话,不知在想什么。张焕明觉得他神色有些复杂,摸不清楚,又说:“想不到你居然能忍住。”周池似乎回过了神,怒气也还是在的:“闹起来,对她有好处?”也是,闹到老师那儿,江随这个事件中心人物肯定要牵扯进去。张焕明说:“那怎么办?就忍了?”“忍他妈。”周池捏着笔,语气很淡,但是飙了脏话。张焕明懂了,这就是说不会善罢甘休了。“我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起码得找出那个乱翻东西的人,我觉得这事儿像女生干的,你问问江随,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女的。”说到这里,张焕明又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压低声音,“欸,兄弟我问句大实话……就这事儿,除了生气,你心里是不是也有点暗爽啊?”“听说,那本子里可丰富了,还画了你的裸体呢!”回应他的,是非常不客气的一肘子。张焕明差点凄厉地叫出声。直到午休结束,赵栩儿才回班级。她经常午休不在,大家早就习惯,都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江随看着她从前门走进来,两个人的目光隔空对视,赵栩儿好像没事一样。是她吗?江随也不确定了。抽屉里的手机亮了一下,有一条新消息——“ZC:你觉得是谁做的,怀疑的人也可以,告诉我。”江随犹豫了好一会,没有把赵栩儿的名字发给他。不确定的事,说不出口。她最后回复:“我不知道。”下午上完课,江随照常和林琳、许小音去食堂吃晚饭。上高三以来,江随在学校更注意了,这两周吃饭都不和周池一起,因为老孙好像越来越认识到早恋对班级管理的危害,这学期加大打击早恋的力度,班上隐秘的两对都被找过,再加上现在要上晚自习,他们出去吃饭也不方便,时间很赶。江随的恋爱模式调整了,和周池只有每天晚自习后才在一起,本以为这样已经藏得很好,没想到今天因为素描本一下子就暴露了。反正,班上人是肯定都知道了。经过一下午,江随已经平静好多。她想,如果老孙知道了,要打击她和周池,那就再想办法,至于同学之间的闲言碎语,她真的顾不上。晚自习时江随收心学习,克制自己不再想别的,几张试卷做得很顺,只是偶尔抬头,看到赵栩儿像花蝴蝶似的,一会儿去前面接水,一会儿跑出去上厕所,就觉得有点烦。她心里到底还是介意的,但是没有证据,只能忍。哪知道,第二节自习,事情有了变化。看班老师中途离开,赵栩儿消失了一刻钟,快要下课她才回来,居然跑上讲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承认是自己翻了江随的东西,还向江随道歉。大家都蒙了一下,然后教室里就不再安静。江随没有回应,一句话也没有说。赵栩儿眼睛红红的,看了江随一眼,匆促地走下讲台。不管怎样,她承认自己做的事,道了这个歉,班上同学讨论的方向立刻变了,从“江随居然画了那什么”转到“赵栩儿居然做这种事”。身边的几个女生都替江随打抱不平。江随却只是沉默,转瞬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往最后一排看去,和周池的目光对上,她立刻明白了,心里很惊讶,不知道周池是怎么做的,竟然能让赵栩儿道歉。第三节晚自习比较自由,走读生可走可留,班上空了一半。江随照常留下。中间她去上厕所,返回时走到楼道里,看到一道身影。是周池等在那儿。他经常这样做,下课的时候人多眼杂,不方便找她,所以就这样。江随走上去,在他上面一级台阶靠墙站着,身高差距缩小不少。“你怎么出来了?”她问。周池没答这话,说:“以后谁欺负你,要告诉我。”江随抬眼,顺从地点头:“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她。你怎么知道的?”“想知道,总能查到,那么多眼睛,她做坏事能天衣无缝?”江随不问了,说:“谢谢。就是……班里人可能都知道我们了。”周池:“你害怕?”江随摇头:“不怕他们,有点担心孙老师知道。”“没事,你成绩好,他要骂也是骂我。”“……”江随又说,“万一告诉家长什么的,周阿姨还有我爸不晓得怎么想。”“一样的,我在这儿呢,”他温和地看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你个小矮子用不着操心。”“……”好吧。江随点点头,那就先不操心了,到时候再说。话好像说完,他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互相看了两眼,不知怎的,江随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她问:“怎么了?”周池抿了抿唇,往上走了一步,在她面前忽然就高起来。“听说你画了我的……嗯,那什么?”他语气随意地问。“……”耳根陡热。“没有。”江随立刻否认,小声说,“穿了裤子的……”“只有裤子?”她点头,脸已经红透。“我能看吗?”摇头。“那为什么画?”江随不回答,偏开脸,有点尴尬地看着旁边墙壁的瓷砖,听见他笑了一声。“你想看,看我不就行了?”他靠近了点,觑着她,忽然凑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江随臊得满脸通红。“……别胡说了,我才不要看。”江随只怪自己手欠把那一张从旧素描本上拆过来放后面了,她那时候没多想,只是不想把他混在二中佳丽里。那些只是素描对象,他是男朋友,不一样的。“我就是喜欢画人像而已,其他的都是好好穿衣服的,这种就只画过一张,不是故意的。”江随解释完觉得更尴尬,脸红得有点过分,“你不许乱想。”“嗯,不乱想。”他仍然笑着,目光好像定在她脸上,半天也没挪开。夜晚和灯光都是暧昧发酵的常备条件。江随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我要回教室了啊。”她往旁边走,被他伸手拦住。“才讲几句话,就要走?”“快下自习了,”江随抬起脸,面庞莹白,她的语气像在安抚,“等一会不是又能讲话了吗?”周池一笑,点了头:“老地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