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一直低头批折子,并不关注自己,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秋雨桐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清心寡欲。 秋雨桐放下心来,这样就好办多了,只要硬着头皮把眼前这关蒙混过去,之后再想法子回到朔雪城,他就能重塑肉身,再证大道。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也就不着急了,索性微微眯起眼睛,借着纱幕的遮挡,细细打量起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书案之后,陆霄低垂眸子,全神贯注地批着折子,明亮晕huáng的烛光,映照着他年轻的脸庞。 他已经完全蜕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模样,曾经柔弱稚嫩的轮廓,变得棱角锋利起来,凤眼薄唇鼻梁挺直,简直英俊得无懈可击。 他看起来冷酷、坚定而且成熟,眉宇间是全然的帝王气象。 书房里非常安静,只有láng毫毛笔落在宣纸上的细微“沙沙”声,像秋日绵绵的细雨,又像微风拂过树梢。 秋雨桐遥遥端详着自己唯一的徒弟,心中感慨不已。 陆霄真的长大了,也成熟了。 不,不止如此…… 秋雨桐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陆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这种不一样,不仅仅是成熟或者稚气的区别,而是青年整个人的气质,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快乐…… 是国事太操劳了吗? 秋雨桐望着陆霄,正出神地思索着,对方却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眼皮,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在笼子的白色纱幕上打了个转。 其实,从明亮的书案后面,看yīn暗处的笼子纱幕,完全看不清楚。但那两道如同实质一般的锐利目光,仍然让秋雨桐僵了一瞬。 与昔日少年孺慕依赖的目光完全不同,青年此时此刻的眼神,冷酷得如同极北塞外难以融化的千年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陆霄缓缓搁下毛笔,冷冷道:“看够了吗?” 秋雨桐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不太适应陆霄的语气。 这样森冷的语气,秋雨桐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有些茫然。陆霄怎么了? 见他不吭声,陆霄冷笑一声,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这位年轻的皇帝绕过巨大的书案,缓步走了下来,在笼子前面站定了。 高大的影子,几乎罩住了秋雨桐整个人。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 陆霄缓缓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纱幕后面,那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 房间里只有书案前掌了灯,笼子笼罩在yīn影之中,透过白色的薄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正蜷缩在笼子角落,看起来柔弱而无助。 “故弄玄虚!” 陆霄冷笑一声,而后“刷”一声轻响,随手抽出了腰悬配剑,暗沉如水的剑锋横掠而出—— “咔嚓”一声脆响,木笼轻而易举地被斜斜劈为两半! 而笼子上的白色轻纱,也被划为两片,缓缓飘落。 第3章 纱幕坠地,轻盈得没有一丝声音。 陆霄的瞳孔陡然缩紧。 笼中人一头浓密的漆黑长发,在凌厉的剑风中如同瀑布一般披泄而下,雪白的躯体上只有腰间一缕薄薄的墨绿色绸缎。他蜷缩在破损的笼子里,错愕而惶惑地望着陆霄,模样láng狈到了极点。 陆霄呆呆看着他。 这位年轻帝王原本冷漠yīn鸷的英俊面孔之上,此时只剩下一片全然的空白,连那张寡情的薄唇,都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你,你……”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秋雨桐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霄儿,怎么了?”,却忽然反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猛地闭上了嘴——他这副几乎半luǒ的打扮,还有这个难堪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也太丢人了。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陆霄解释这个情况…… 算了,还是装傻吧。 秋雨桐默默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先糊弄过去,等回了朔雪城,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待他恢复了修为,再回大宁宫来看望陆霄——当然,绝对绝对不能让陆霄知道,他曾经当过什么“雪容公子”。 一时之间,房间里简直安静得可怕。 陆霄几乎石化了一般,神色恍惚地盯着秋雨桐,那目光几乎让他有些头皮发麻了。 难道这个身体的脸,有什么问题? “哐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只jīng致的汝窑茶盏从书案边缘落下,摔了个粉碎。而后,一只雪白的猫儿轻盈地从书案上跳了下来,低低“喵呜”了一声,似乎也发现自己闯了祸,一溜烟跑了。 陆霄陡然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眼神渐渐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