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地铁老旧是出了名的,小偷也很多,不过,因为还算便利实惠,还是有很多人选择这种出行方式。 车厢里各种香水味混杂,初到国外的人肯定会很不习惯,像我就怀疑过自己会不会被熏晕,时间久了,也习惯了这种每天喷香水。(平日里老接触油彩,身上难免有油味,喷点香水也是为了他人考虑。) 为了照顾她的初来乍到,每当有人上下时,我都会刻意侧着身把她跟其他人隔开,一方面是防止被人偷,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让她被人推搡着难受。 我做的自以为很隐秘,还故意无聊地像在欣赏哪个美女帅哥一样。每当这个时候,她其实都会默默地看着我好一会,直到车又启动,她才会把眼移向窗外。 出地铁口时,我专门指着指示牌上混乱的说明讲述了我曾经在地铁站被绕了一个小时的糗事。 她依然像我记忆里的那样,非常捧场地笑着,只是目光里多了些怜意,非常明显。 这和我法国的其他同学听了后当笑话或是笑料很平常的开心一乐很不一样,一时间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还平白地生出一股恼意,你凭什么可怜我呢? 我比较淡漠地带她走着,快到宿舍时才醒悟她是客人,这才开始盘算怎么招待。 我住的是crous提供的单人宿舍,有独立卫生间和洗浴室,家具都有,拎包入住,房租便宜,交通便利,当初能申请下来也费了不少精力。唯一的缺点是面积太小,我的房间就十来个平方,除了床和书桌,基本上只有一条不足半米的过道。这也是我不愿意让她来的主要原因。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用完餐各自找乐子了,所以我带她走到宿舍时并没有碰上什么人。正好,省得大家无端打探,我也不好解释。 把她请进去后,我忙活着烧了壶水,又把面包切开,洗了点西红柿切片,夹着火腿片,就着果酱摆到盘子里递给她,至于我自己,则是随手用纸包着拿在手上吃,就着热水,狼吞虎咽。 其实,我很囧迫! 房间很小,我们各坐着一张简易的椅子,就没有再多的空间了。书桌旁边墙上钉着木板当书架,摆满了专业书籍,连一点生活的氛围都没有。 吃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拿起教授推荐的书看了起来,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哲学这门课是我所有课程里学的最吃力的,不仅仅与国内的美学专业所强调的不同,而且涉猎广泛也是在国内所学的那点哲学知识不能替代的。他们特别强调对别人的观念认知有自己的见解和论证,这就需要大量的阅读和思考,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偶尔,我会侧过头看看身旁的人,她一直静静地坐着,偶尔用刀叉切一点东西吃。她坐着的正面刚好对着长条形窗户,白天看到的是一大片绿油油的cao坪,偶尔会有人在附近散步或是运动,看久了心情会变得平和,忘掉很多缠绕在心底的愁绪;夜晚就只能看到星星点点散着的路灯,会引起人思乡想家的低落情绪。所以,一般我是不会晚上坐到那个地方的。 我们分开的太久了,久到不能否认我对她现在就是普通的同乡情谊,久到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从不为金钱和生存犯愁的单纯小妹妹了,更是久到不知道能怎么和她打开话匣子。 走廊里突然一阵人声,接着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我走过去打开一看,是住在隔壁的肖恩,跟我同属一个美院,年级比我低一级,来自西班牙的帅小伙。 简单的法语招呼后,他低下头来和我行了贴面礼,顺道说:“我们要出去玩,你去吗?” 这个时候出去玩无非是泡吧、看夜景、找艳遇,在国外这方面确实很随便,就算我作为女生跟着去了,他们如果有看对眼的,也只会说声对不起,然后各自行乐。 我侧身让了让,说:“不好意思,我去不了。” 他探头一看,立马暧昧地笑着表示理解,说:“女朋友啊,好好享受!” 我的天,还好我们用的是法语,不等他说完,我便关门,把这个想歪了的大男孩关在了门外,同时,脸也有些发烫,回过身又正对上周嫚婷看我的眼神,做贼心虚般地说:“隔壁的。啊,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再晚就要门禁了,就算出去也会碰上很多烦人的醉鬼流浪汉。 等了几秒她才点了点头,整理了衣服随我往外走。 夜晚温度很低,这会却比来时碰见的人多了,无一例外的是悉心打扮过的样子,喷了香水s_ao里s_ao气的,跑得急的说声晚上好,跑得不急的跟我握个手拍个肩,反正一路没闲着,直到走到cao坪那才静下来。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她慢慢走着,自带一股优雅。 而我这个在这里呆了三年的人,反而是装作淑女,跟她步调一致地走着,闻言回道:“过得去吧!刚开始也很不习惯,总觉得这样太烦太闹腾。” “后来呢?怎么变的?” “生活所需吧。整天处在这个环境里,如果太不合群,有很多印象分是关系到考试、奖学金、考核,打个比方,我现在住的这里,虽然小,但是很多人想住还申请不上。” 这算虚伪吗? 在她面前,我不想粉饰太平,也不想夸大困苦,或许我真的变了很多。可是,任谁从一个从来没有为金钱和生存犯过愁的人,突然身处异国他乡,什么都要靠自己,并且你赖以自豪的画作水平也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时候,自信被打击,生存变得很重要,每一分钱都需要挤时间去赚,还要花心思多赚一些来供养自己不算便宜的学业,还有病情没有太大好转的妈妈持续的治疗和开销,我想能不崩溃和自暴自弃已算好的了,更何况,我只是学会了如何更好的与人相处,学习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这并没有什么丢脸的。 “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优秀的!” 她说出来这么一句,我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来了几年了?” “三年。” “是因为……” 她问的很迟疑,我回道:“刚开始是我妈妈的病,后来留下来是为了圆他们的梦。你估计也想不到,我爸妈以前居然在这里留过学,也是学美术的,只是在另一个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