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太医院如临大敌。 张清纯被姚政抱着躺下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是汗,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若是感染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姚政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尽管那些太医让皇上先出去避一避,尽管太皇太后很委婉的说了皇上你碍事儿,尽管太后呵斥了你耽误事儿。 可是姚政都没有动摇,他始终握着张清纯的手。她同样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甲将他的手抓的血肉模糊。她疼的尖叫,他的心跟着颤抖。 “我会陪着你,清清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同你说的所有若言都是真的。” 清清是他失忆的时候缠着她叫的,整日整夜的清清一声比一声的甜,曾经让她很反感,后来变成了习惯,再后来,她戒掉了这个习惯。如今又听到,她觉得恍如隔世。 张清纯睁着眼睛,很想说些什么,然而肚子疼的却让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那一双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最终她断断续续的说:“有阴谋,是陷害,一定要还他清白。” 那双眸子,那样的坚定,那种信任,让他羡慕也嫉妒。 她从不曾这样的信任过自己。而自己曾经一度的信她爱她,却只能换回她的猜疑,刻意的讨好,还有疏远。 一直折腾到了天黑,最终张清纯昏睡过去,孩子并没有出生,太医说这一次还是动了胎气,已经没有大碍了。 整个大德宫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因为张清纯没醒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吩咐了一些就回去了,这一天折腾的,真够累人。 他们纷纷觉得,张清纯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一定是个小皇子,并且还是一个会有一番大作为的皇子,不然怎么还没出生呢,就如此的折磨人。 疲惫了整日,姚政的朝政也没理。后来直接抱着她睡了过去,第二天张清纯醒来,就看见姚政那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她很久没有仔细的看他了,他的下巴上有一点青涩的胡茬,有微微扎手的感觉。 “别闹。”他睡梦中**了一句,握住了她的手 ,放在了胸前,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却猛然一惊,那琴公主的伤也在这个位置。她突然觉得很可怕,为何带着使臣来的人是孔孟,这个问题她不容忽视。 如若不是孔孟,这一切发生的不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而孔孟是姚政的人。 她不禁让自己跟姚政保持了一段的距离,拥抱有时候也会觉得冰冷。 这一个举动,让姚政醒了过来。 “感觉如何?”他问,还是有点疲惫的样子,他几乎是一天一晚都没怎么睡。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这个孩子还真是折腾,呵呵……”她有些疏离地笑。 姚政哼了一声,冷笑:“无妨!这个孩子如果不够折腾,如何能够对得起他母后!” “皇上早朝吗?”她看了看时间,貌似早朝的时间也过了。如此她昏睡了一天一晚?她皱眉,该死,真耽误时间! “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他说着唤来了内监,为自己更衣洗漱。 “皇上,臣妾有个请求。” 他回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带多少的感情:“讲。” “臣妾想去天牢里,看看元亲王。” “天牢里潮湿,你怀着孕还是不要去了。等过些日子吧。” 她挣扎着起来,抓住他的袖子,“没时间了!你只给他七天!已经过去四天了!” “来人,送皇后回翊坤宫!” “姚政!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你是不是……” 她的质问,在姚政的猛然转身的时候戛然而止,她突然不敢说下去。 姚政逼近,盛气凌人,“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什么?” 她吸了口气说:“只求见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姚政看着她许久,最终吩咐道:“皇后用过膳,送她去天牢!天凉,记得加件衣服!” 最后那半句显然是对她说的。 “多谢皇上。”张清纯盈盈一拜,大着的肚子显得有些笨重。 姚政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处理朝政了。张清纯回到翊坤宫,发觉自己 的宫里已经忙做一团,多了十多个宫娥和嬷嬷。 见到张清纯回来,落薄赶紧过来服侍,“哎呦娘娘,您怎么样了?在大德宫睡得可好啊?” 她看起来有些兴奋的样子,张清纯明白,落薄这心花怒放的缘故,一定是觉得自家主子跟皇上又近了一步。可事实上,张清纯觉得,这次是把姚政给得罪了。 “这多出来的人……” “哦!娘娘,您这次虽然又没生出来,不过太后吩咐,还是要多派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张清纯黑线,什么叫又没生出来,好像她经常这样似的,前后不过也才两次。 “你别忙着写了,收拾一下东西,做点元亲王最喜欢吃的饭菜,跟我去天牢。” “天牢?!娘娘,那地方又潮又湿的,您怀孕了不合适啊,况且,况且,天牢死了那么多人,万一冲撞到您那可怎么办啊?!”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去救快去!到底谁才是主子?!”张清纯发了火,落薄扁了扁嘴应声去准备了。 梳洗打扮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 等都准备好了,已经是中午。 天牢里跟张清纯想象的差不多,天气凉了格外的阴冷,尽管穿着厚厚的衣服,她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宇文远就关在最里面的房间,相对来说好一些,也有炭火,用的东西也都还好,看来是特殊关照过的,她上次送来的都行也都还在,她微微放了心,除了限制自由,其他都还算过得去。 只是,这个过得去是对一般人而言,宇文远唐唐一个亲王,怎么会受得了这里的简陋。 “远哥哥。”她叫了一声。 躺在木板上的宇文远背脊僵**下,缓缓地扭过头,笑容随即而来,“纯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坐。” 宇文远起身,两个人在狭小的监牢里坐下,他为她倒了杯茶。 “上次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几句话,孩子如何了?怎么还没生?” “快了,折腾两次了,我估计事 不过三,下一次肯定就能生了。” 宇文远笑了起来,唇边的梨涡着实可爱,“你呀你,都是快做娘的人了,说话还没正经。” “怕生么,又没外人。”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宇文远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松散,精神倒是很好。仿佛身在何处与他都没关系一样,这份洒脱,让人赞叹。 “远哥哥你在这里受苦了吧。”她说着眼眶一红。 宇文远笑她,“我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是常有的,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比这里恶劣多了。纯儿你若是为了这个哭鼻子,那真要让我笑话你了。” 她忍住了眼泪,无声的笑了笑。 “孩子什么时候生?可曾取了名字?” “太医说快了。具体哪天,还得看孩子的心情。至于名字,我没想好。” “皇兄起了那么多个,你就没挑挑有没有中意的?” 她一愣,姚政还给孩子起名字了?她完全不知道啊! 见到她这个表情,宇文远多少猜到了一些,“你呀你,怎么还能跟皇兄怄气呢?你不知道,你失踪的那段时间,皇兄明里暗里的找了你多久。当他解毒醒过来那一刻,第一个念得就是你。我与皇兄在一起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惦念着一个人。也便是那一刻,我决定放手的。” 这话让张清纯有点惊讶。 宇文远复又笑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看出来我喜欢你吧?” 她诚实的点头,“还真没。” “我都那么明显了!” “这真不明显!”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辩白。不过,也便是那时候我才承认了,你是我皇嫂。” 宇文远的突然告白并没有让张清纯觉得慌乱,他们太过熟悉,这份情谊难以言喻。她利用过太后,利用过太皇太后,利用过那六宫粉黛,也曾经利用过算计过姚政,那个同自己共枕的男人,那个与自己有孩子的男人。而唯独,她对宇文远是真。只那一次,她为了自己的家人,让宇文远帮了个忙而已。 “纯 儿,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不过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后宫险恶,以后多加小心。” “远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宇文远温柔的笑着,“没什么,想跟你多说几句话而已。皇兄也不易,别跟他使性子了。母妃她时常惦记你,有空多去陪陪她,父皇走了以后,她人变得寡淡了许多。” “好。”张清纯强忍着眼泪,她该如何告诉宇文远,你的母妃已经决定了放弃你。 这诸多的无奈,她能够明白。太后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可是她不能够接受,在权利面前,亲情变得岌岌可危。 “你的父母一直很安全,皇兄对外是障眼法。张大人想要告老还乡,已经秘密安顿在江南了。过段时日,七哥的事情彻底结束,皇兄就会宣布张大人是被冤枉的。” “你说什么?” 张清纯难以置信,抄家灭门都是假的?她怎么忘了,姚政善于做这种把戏! “你跟皇兄若是还有什么芥蒂,如今也该没了吧。” 她缄默,不知该说什么。芥蒂又岂止是这一点点呢? 宇文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叫宇文梓墨吧!皇兄取得哪些名字里,这个我最喜欢,男孩女孩都能用。” “好。” “你刚刚嫁给皇兄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生个女儿。娘家太过强大,若是生个女儿可报平安,若是个男孩只怕有麻烦,会有大臣担心外戚专权。如今我倒是觉得,你这一胎一定是个小皇子,我也希望是个小皇子。”他顿住,“纯儿,我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保命符。”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能言语。 “回去吧。”宇文远起身,送她离开。 张清纯十分不愿,却不得不走。 “纯儿!”他叫住她,“不要再来了!” “你会没事的!”她坚定的说道。 宇文远回给她了一个凛然的笑容,她那时头脑混乱没有明白那个笑容的意思,可是后来她每每想起,都知道,那是诀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