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面容我太过熟悉,时隔多日再度见到他,情绪突然像烟花般炸裂开来。眼眶有些热,竟是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是真的想他了。 他轻声叹息,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但是下一刻寒意贯穿了我的心扉,纯正的苍山正气破开经脉,毫无预警地压制住方才萌发出的魔气来。 热火被冷雪覆灭,神魂深处都被浸透了。 遍观四海八荒往生河内外,也没有谁的苍山功法能和我师兄相比。 我被他紧紧扣在怀里,面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等到仙气在体内运转两个周天后,他才终于肯放过我。 浑身失了力后我只能任他摆布,师兄的眼神有些冷,“谁让你这么随意地调用魔气了?” “几日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把我抱了起来,嘴上说着严厉的话,动作却是温柔许多。 我少年时没少忤逆他,尤其是跟着枝游一起的时候,碍着小辈在场,他也不好太落我面子,至多私下里教育一二。 可现下在陆从殊跟前,实在有些面热。 我身上寒冷异常,下意识地勾紧了他的脖颈,但是再浓重的寒气也压不住脑中混乱的声响,还没过多久识海中再度燃起了微弱的火焰。 “他要来了——”我抓住他的手腕,颤声说道。 话音刚落殿内便涌起了一片黑雾,凄厉的鸟鸣声响彻云霄。朗朗的晴空突然便被乌云布满,yīn风呼啸着,如此大的阵仗几乎是将来者的名字写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守元宗的大阵根本就压不住他,谢珏在守元宗也算是苦心经营了多年,一朝事发,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也不知翠微峰那个姑娘知晓了真相会如何,也不知守元宗的那些弟子们知道了此事会如何。 大敌当前,识海中魔气复生,我却有些放松,往生河那一战过去这么久,我头一次如此的放松。 不是因为师兄的归来,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让我震惊、让我动容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gān我的事。 长久以来,我的命运都贝糙纵在别人手中,这或许是天命注定的,我突然不想再挣扎了。 谢珏见过第一面时曾指责说我太过贪心,其实他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很贪心的人。我既活在师兄的庇佑之下,就不要总想着脱离他的掌控。 只要我师兄还活着一日,我就永远是他牢笼中的鸟雀。 他说我心狠无情,其实这也不错。 当弟子们传来消息说魔君问方与我师兄双双战死时,我心中当真没有一瞬的解脱之感吗? 我很自私,很冷漠,很无情。 但现在,我只是很累。 我什么也不想做了。 第17章 四十七 浓重的黑雾中,那人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大殿内冷浸浸的,地上的寒霜勾勒出法阵般的纹路,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谢珏的脸庞苍白,没有血色,只有一双眼睛通红,潜藏着无尽的杀意。 我看着他,就好像对着一面镜子。 谢珏身上也不知有什么玄机在疯狂地吸引着我,qiáng大的拉力bī迫着我看向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向他靠近。 “季芜,过来。”他张开嘴无声地说道,面容哀伤,眸光闪烁,似乎藏着星子。 他明明没有出声,我却听到了他想要说的话。 我之前总是不明白他的悲伤和哀戚来自哪里,直至今日我才终于明晓,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天命注定我们这一生如此坎坷,这不是奋力反抗就能挣脱开的。 识海中的枯草被一阵风带起,星子坠落进去,开始灼灼地烧。 黑雾bī近,一根细细的红线逐渐显露出来,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微弱的光芒自神魂深处生起。 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种下的。 我想起在幻境中揉碎的那朵红艳如血的花,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进入的第二个幻境并非我自己的幻境,而是谢珏的。 陆挽月真人当年感花谢而创制出幻真秘境,而她最疼的儿郎降世时的天地异动亦是花谢。 这位传说般绝世的女子尽管早已入求仙境多年,却还是在生命将息时有了柔情,因而连带着她创制的阵法都被增添了情思。 对谁有情,那人便可进入他的幻境,甚至是融为他幻境的一部分。 这个创造大胆而冒险。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幻境的主人心中有难言之处,又辨别不出,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人发现其中的奥秘。 许多年前,我闯入江窈的幻境看见他拎着酒壶坐在梨树的枝gān上,梦境没有破碎,不仅是因为他对我动情,更因为——我就是他幻梦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