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转身离开之际,福至心灵一般,韩章叫住了他:“那个……今晚抱歉,有点虎头蛇尾了。” 好歹也算是他约的对方,结果竟然因为工作原因半途把人拉来警局,完了又突然打发人回家。 韩章只是粗粗回味一番都觉得这- cao -作要窒息了,真不敢想林春舟是个什么心情。 “没关系,工作比较重要。”林春舟笑了笑,夜风吹拂过他的额发,将一双眉眼衬托地越发如墨似画,“我在家等你消息。” 情商一旦高到某个份儿上,说话都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韩章瞬间跟胃里灌了一大口加了蜂蜜的热牛奶一样,寒风里都浑身暖洋洋的。站原地一个劲儿朝车里挥手,直到车转出区刑队大门,再也望不到了,他还有些恋恋不舍。 身后突然急促地响起喇叭声,吓韩章一跳。 “发什么呆,上来啊!”梁平开了车窗,朝韩章招手,“速度的!” 韩章迅速跳上车,半小时后,已经与梁平身在看守所了。 朱敏比他上次见到时更为憔悴,面色蜡黄,脸颊深陷,看来这段时间她并不好过。 梁平说给五分钟,便真的只给韩章五分钟时间,从进来开始,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已经在计时了。 韩章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朱敏,你回到家的时候,蒋国邦是生是死?” “活着,但是已经很醉了。” “是你拿电棍电晕了他,并将他用- shi -毛巾捂死的吗?” 朱敏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 “在你行凶期间,蒋勋在哪里?” 对方不易察觉地轻轻颤了下:“他一直在房里睡觉。” “你在家里作案,难道就不怕他突然醒过来吗?” “他一向睡得很沉……” “你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睡着!”韩章厉声打断她,“你回到家时蒋国邦已经死了,人根本不是你杀的,你是在替别人顶罪,而那个人他策划了一切!用你的账号买电棍,在你快到家的时间点作案,甚至……是他让你打电话给刘伟强的是不是?” 朱敏抖得很厉害,她一直低低垂着头,双手成拳紧紧地握着,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他不满14周岁,就算杀人也不用负刑事责任,但他却让你为他顶罪,你有想过为什么吗?他恨你,他恨你们所有人。他画的那幅画,将你们比作他必须铲除的蛀虫,你是‘不贞’,蒋国邦是‘暴食’,刘伟强是‘贪欲’。他根本就是想要一石三鸟,将你们全都毁灭!”说到激动处,韩章一掌重重拍向桌面,“朱敏,人到底是谁杀的?” 面对韩章的咄咄逼人,朱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她彻底崩溃了一般,嘶声力竭哭喊起来:“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掩面而泣,泪水顺着指缝一滴滴坠落。 “你心里早就已经猜出来了是吗?你说你罪有应得,但你到底是在向谁赎罪,蒋勋还是蒋国邦??” 韩章还想再逼问,梁平数着秒,一看时间已到,连拖带拽把人给拉出去了。 “你等等……”韩章抓着门框还不肯走。 梁平一把将他手拍开:“别等了,再等老哥头上乌纱帽不保了!” 韩章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办法。他不甘心真相被谎言掩盖,然而他也没有能力去证明“谎言”的确是谎言。 梁平一路开车将他送回了家,车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这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进了韩章家小区,梁平在他家楼下停好车,韩章不需要多的话语便直接解安全带开门下车,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梁平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开口叫住他:“韩章……”他停顿了好几秒,“算了。”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韩章却从中听出了许多话外之音。 算了,不要再深究这个案子的真相了。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就算证明蒋勋杀了他爸又能怎么样呢?我们能拿一个孩子怎么办? 韩章抓着车门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我知道了。” 他下了车,拍上车门,走向那扇望进去一片漆黑的防盗铁门。梁平开着车走了,韩章听到声音,从兜里掏出钥匙的动作一顿,手从兜里抽了出来,掏出的却不是钥匙,而是烟。 他席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燃着手里的烟,一个人坐那寂静无声地吞云吐雾起来。 楼道的感应灯没有动静,幸而小区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才不至于让他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韩章夹着烟,一口口不停歇地抽着,指尖是冷的,然而烟草雾化后吸入肺腑,尼古丁又是辛辣的。 身后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楼道内的感应灯也终于应声而亮。 林春舟走到他身后:“我就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上楼,大冷天怎么在外面抽烟?” 韩章也没回头,说:“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吗?你不喜欢烟味,我就在外面抽了。” 林春舟在他身边坐下,也没问他事情怎么样了,反而安静又贴心地陪他吹起冷风,兼吸二手烟。 韩章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将林春舟与大型治疗犬联系在了一起,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觉得像。 他不由笑出声,林春舟见他莫名其妙笑了,不免困惑。 “笑什么?”他问的时候,嘴角也不自觉带上笑意。 韩章肯定不能说实话啊,就说:“我在想,你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