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您替她瞧上一瞧。” 他语气里熟稔间又不失敬意,似乎与这老头有些渊源。 那老人“嗯”了一声,转向柳凝:“把手伸出来。” 他身上散着淡淡的药草味,柳凝很快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老人是位大夫。 是景溯找来的,给她看病。 柳凝伸出手腕,搁在桌案上的脉枕上,余光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她上次在他面前犯过一回哮喘,他便记下了,找来了名医为她看病。 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便是卫临修,也做不到这样的体贴。 柳凝心中微澜,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对她好又如何。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她看,他身居高位,收买人心的手段,想必早就用滥了。 “夫人脉象浮虚,气血不畅。”老大夫收回了手,提笔写了副药方,稍稍风gān,递到柳凝面前,“按此方每三日服用一次,好生休养,切勿忧思过重……半年后,喘症可稍作缓解。” “半年?”景溯挑眉,“这么久?” “多年沉疾,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老人摇头,收拾起药箱,看了柳凝一眼,“夫人待自己也要上心些,如此不注重调养,恐怕日后于子嗣上会有艰难。” 柳凝点了点头,轻声道了谢,将药方叠成小方,装进荷包里。 老大夫走后,景溯把禅房的门合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时静默。 柳凝抚了抚衣袖,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嘴上总是要感恩戴德一番。 “今日……多谢殿下。” “孤不喜言谢之语。”景溯从门边回来,在她对面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阿凝不如给点实际的东西,以表谢意?” 柳凝抿了抿唇。 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家难得对他生出点感激,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倒回原点。 她没说话,只是略微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这么戒备做什么……孤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景溯失笑着摇摇头,从桌底抽出一面棋枰,两罐玉制棋子摆到桌面上:“陪孤手谈一局就好。” 他神态和煦,不过柳凝知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景溯把一罐白子推到柳凝面前:“下棋总会分个输赢,不如立个彩头,若你赢了,可随意向孤讨要一件东西。” “若我输了呢?” 景溯唇角轻轻翘起:“那么你今晚,就留在这里。” “留下来……做什么?” “你说呢?” 景溯眉眼间氲着温和的笑意,双目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柳凝垂下头,“我……棋艺不jīng,可以不比么?” 她担不起输了的后果。 这具身子倒是毫不稀罕,若是能让他失了兴致,柳凝不介意他拿去。 只是坏就坏在卫临修不行,她未曾圆房,左臂上还留着那一点守宫砂,若是与景溯成了事,很容易就会bào露出来。 柳凝一脸为难,可景溯却像是颇欣赏她为难的神情,微笑着从玉罐里取出一枚黑子,“嗒”地一声,落在了天元的位置。 “也可以不比。”他支着额,慢悠悠地道,“那……孤就当阿凝你直接认输了。” 这她还有不比的余地么? 柳凝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罐子里取出一枚白子,斟酌片刻,落在棋盘上。 彼此来往几轮,盘面上黑白连成片,景溯望着棋局,轻轻摩挲着棋子:“这就是你说的‘棋艺不jīng’?” “如此心思缜密的对手,孤倒是很久没遇到了。” 景溯笑着瞧了柳凝一眼,又落下几着,却与先前和缓的风格不同,陡然一转,步步杀机。 其中颇有几分狠辣的意味。 柳凝握紧了手中白子。 前些日子她听说,冯翠英和沈家子侄偷情的事被挖了出来,两人按通jian罪处置,冯氏被浸了猪笼,男人则移jiāo给官府,去了势,外加流刑三千……最后死在了半路上。 本来若是重金贿赂,倒也未必会罚得这么重……然而他们在沈皇后的旧居偷情,犯了景溯的忌讳。 他除掉了他们,就像除掉意妃那样,言笑晏晏,手段却毒辣雷霆,没有半分容情。 他的棋路也一样,是他一贯的风格。 景溯挂着温柔的笑意,手下的棋子却是步步紧bī,压得柳凝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勉力相抵。 无论如何,这一局,她不能输。 第16章 殿下输了 柳凝棋艺并不差。 可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才堪堪与景溯打成平局。 和棋。 “孤许久没杀得这么痛快了。”景溯看着桌上一盘残棋,笑道,“可惜未能分出个胜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