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遥怔了怔,将额头从任瑾的肩上抬起来,眨了眨眼,为兄长的心细如发而惊诧。 她以为,只有文旌才能从一个单纯的称谓上来判断出她是否刻意疏远。 “什么后悔?阿遥你后悔什么了?” 愣怔出神之间,文旌从身后走近。 他一双如丹青笔墨精心勾画的眉宇如笼在霜气中,透出微微冷意。 任遥侧低了头,用手指抵在脑侧,透出些许无奈。 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快说呀,你后悔什么了?”文旌凛声追问着,薄唇紧抿,显然是不快了。 任瑾见状,无奈地轻摇了摇头:“看来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你们聊,我去前边交代些事儿。” 眼看着任瑾漫步走远了,文旌才转回头,紧凝着任遥:“你是不是后悔答应要嫁给我了?” 任遥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倏然轻笑出声。 文旌脸色越发冷凝:“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他见任遥一个劲儿只顾着笑,也不答他,越发眉目紧蹙,出言恐吓道:“我告诉你这事容不得你后悔,你要是敢后悔,我……” “我不后悔。”任遥敛去笑意,直望入文旌眼底,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后悔。” 文旌凝睇着她,紧绷的轮廓渐渐舒缓开,眼中那簇凛寒的光也渐渐温暖起来,他轻舒了口气,握住任遥的手,道:“我都知道了,阿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起去面对,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姑息她。” 任遥眉眼微弯,却牵出几分担忧,几分怅然:“南弦,我就是后悔这个,这件事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文旌摇头:“义父将我养大,栽培我成人,你与兄长也皆视我如血脉相连的亲人,若我一昧置身事外,如何对得起你们?况且事关我父汗,我若是明知他有冤情而不替他伸冤,那我岂不是妄为子,妄为人。” 任遥凝着俊秀又决绝的面庞,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反握住文旌的手。 两人树影下执手而立,背后映着浅蓝的苍穹,成了一幅着色适宜的图影,落到了远处扶风的眼中。 他却并不觉得适宜,只觉格外碍眼,不禁冷哼了一声。 “你又怎么了?” 江怜刚部署好了神策军,从他身后走近,谆谆劝道:“不管任小姐将来是不是丞相夫人,现如今咱们可是住在任府里,我劝你对任小姐和任大公子就算做不到好颜色,起码也客气些,到底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 扶风唇角轻挑,透出几分讥诮:“可真应了那句话,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一惯好脾气的江怜这一回儿却丝毫不示弱:“是,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话,应当是有道理的,该短的时候就得短,不然成什么人了。” 扶风咬了咬牙,冷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当年丞相就是跟那位娇滴滴的任大小姐吵了一架,就自己跑去北疆了吗?我告诉你,他当年是被人逼去的!被人绑去的!将他逼上北疆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嘴里那好心的任大公子!” “你个笨蛋,难道你就没看出来,自从丞相回了家,跟他这位义兄之间是客气有余,却总好像隔着一层似得吗?” 江怜吃了一惊,刚想说些什么,陡然警惕起来,将手摁在剑柄上,冲芦苇林后厉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林中静默了一阵,随即传来细碎的拂曳声,任瑾轻撩着衣裾从里面缓步款款而出,道:“抱歉,无意偷听你们二位谈话。刚听了个开头,怕一出来大家尴尬,原想等你们走了再出来的。” 这话说得很是婉转、温和,还带着一丝丝疏离的客气,让人想发作也无从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