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遥就算再迷糊,也觉察出气氛的不对劲儿来了。 她刚要让人将阿史那因送进去见父亲,可一歪头,却看见了文旌那墨缎宽袖下紧紧攥起的手,以及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任遥眼珠儿转了转,放柔软了声音,满是歉意道:“父亲刚刚饮完药已经睡下了,此刻恐怕不方便见外客,王子不如改日再来吧。” 阿史那因的唇角微勾,始终噙着清雅的笑意,闻言,将视线从文旌移到了任遥的身上。 他不疑有假,只向任遥略微颔首,很有几分文质彬彬,雅隽风度:“既是这样,那我就改日再来拜访任伯父和……任妹妹。” 言罢,他礼数周全地朝文旌一揖,转身走了。 文旌的脸色很难看,额角紧绷,白皙的肌肤之下青筋隐隐跳动。 任遥看得有些纳罕,试探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阿史那因,那我告诉爹,以后别让他来咱们家了。” 文旌一怔,紧绷的面颊有所缓和,仿佛有些悦色,但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求证:“可以吗?凡是我不喜欢的人,都可以让他不来?” 任遥点头:“当然,这也是你的家,你不想在自己家里见到什么人,自然就可以不见。” 文旌凝睇着她,默然片刻,倏然笑了。 笑容直渗入他的眼底,将冷意驱散,泛起潋滟柔光:“我真是……太风声鹤唳了,不过一个阿史那因,竟叫我失态至此,太不应该了……” 任遥满面疑色,歪头看他:“二哥,你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文旌笑着摇头:“不必,你不要跟义父提这件事,阿史那因是带着义母的信物来的,义父必然是想再见他的,让他来就是,不要让义父为难。” 任遥看着他前后两重天的反应,愈加狐疑,正想再问些什么,却见江怜一路小跑过来,附到了文旌耳边,似是要向他禀报什么。 岂料,他话还未出口,文旌先向后退了一步,冲他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江怜愣了愣,转身看看任遥,冲文旌道:“今日是舒城流放蜀中的日子,也是舒姑娘的生母牌位入舒家祠堂的日子,舒姑娘派人递信,想请丞相和……任姑娘过府一叙,当面致谢。” 任遥奇道:“舒姑娘的母亲不是死于舒城之手吗?为何还要让她的牌位入舒家祠堂?” 文旌眼底闪过晦暗深邃的色泽,闻言,好像才从沉思中出来,随口道:“大约是想叶落归根吧,毕竟……”他说不出下面的话了,毕竟什么?毕竟夫妻一场吗?未免有些太荒谬可笑了。 好在,任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又迅速转到了下一个疑问上:“这么一闹腾,舒家人一定恨透了舒姑娘吧,怎么还肯让她的生母入祠堂?”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多了。 文旌朝任遥幽然一笑,温煦畅然之下是微微闪动的得意:“有我在,他们自然不敢阻挠。” 这大概就是舒檀要特意向文旌道谢的原因了罢。 任遥站在马车前,一直在捉摸这个问题,她脑海里总浮现出舒檀那张清丽冷艳的脸庞,以及那天夜里文旌将她带回任府的场景,文旌似乎对她格外照顾了些——她会是文旌喜欢的类型吗? “阿遥?”先上了车的文旌掀开车幔,伸手出来想将任遥拉上去,却见她呆呆愣愣站在马车前,神情恍惚,目光放空,对他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 任遥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思,忙攀住文旌的手跳上了马车。 “二哥……你觉得舒姑娘怎么样?” 伴着马车轮子辘辘滚动的声音,任遥向文旌探头,细声细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