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虚真人慡快答应下来,两人不知手谈了几局,纵使谢杳困得睁不开眼,屡屡落子落错位置,他也不放她去睡,言之凿凿毁了他一炉丹总得赔上点儿什么。 jī鸣声响起,天色还暗,谢杳终是再也撑不住,往棋盘上一趴便人事不省。 净虚真人默默将棋子收回棋盒,推开窗户。这时候天色已隐隐亮起来,晨光虽熹微,可他这处丹房的位置好,能将大半个松山观尽收眼下。 净虚真人静静立在窗边,直看到天色大亮。晨风chuī动他衣袂,往日谢杳所熟悉的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被收起,一身道袍周正,目光悲悯,这么看着,倒真像是遗世的仙人。 净虚真人走到谢杳身侧,“为师把这一切都押在你身上,可莫给为师掉面子。” 这话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谢杳压麻了手臂才醒过来,打着呵欠回了自个儿房里,补上一觉,晌午时分才晃悠在观里。 法纯一早听说她来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藏不住心事,整一上午都高兴得找不着北,讲经时不好好听,又被罚去扫院子。 谢杳带着从南地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买给谢寻的那些,她都特意多买了一份——出现在院子里时,法纯手上的扫帚都掉在地上,高呼了一声“师姐!”便奔过去。 谢杳蹲下身来掐了他脸蛋儿一把,应了一声,两人便坐在石头上,一一研究起那些小玩意儿来。 过了半个时辰,谢杳将东西一收,笑眯眯问他,“这院子可打扫好了?” 法纯嘴里塞满了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跳下去拿起扫帚认真打扫起来。 谢杳这般过了四五日,直到宁王的责罚下来,太子遣人至松山观请她去东宫一趟。 宁王此番只算是得了个小惩大诫,被皇上在朝堂上痛斥了一顿,而后禁足王府三个月。不过太子借题发挥,本着落水狗能打则打的原则,联络大臣,参宁王的折子一沓一沓地飞上大殿,惹得龙颜大怒颁旨去查。最终殃及户部,生生裁了宁王户部的人,换上太子的人,又多多少少废了宁王各处的不少党羽——这一来也算成果颇丰。 谢杳本以为太子是有要事相商,当即便往东宫赶,谁成想他只说了这几日的动向,便拉着她在东宫里四处闲逛——倒是再未往湖那儿去。 这几日太子连着找了她两三回,要么是闲话,要么是听听曲喝喝茶,铺垫得过长,谢杳觉出不对劲来,这日里太子又遣人将她接进东宫,她人刚到,见过礼便开门见山问道:“殿下究竟所为何事?” 太子正画着什么,落了一笔,方淡淡道:“没什么事儿,孤便请不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就算始终没有姓名也挡不住我想给自己加戏的心。 谢杳:......我觉着,没什么用。 太子:我不要你觉着,我是太子,我要我觉着。 第46章 红豆 谢杳嘴上说着“不敢”, 心里却道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 哪来的好心。 太子停笔,将笔搁在笔架上,笔尖上染得是朱红的墨,“谢尚书加封太子少傅的旨意, 过两日便会送到尚书府上。” “太子少傅?”谢杳一愣,她父亲这回治理蝗灾才刚刚有些起色, 不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这赏赐是孤求的。宁王一事上你功不可没,可你前不久刚刚升过官职, 不宜太过招摇。” 谢杳抿了抿嘴, 并未作声。宁王这事儿上太子不会显露痕迹,更遑论把她这么明晃晃地推出去——太子存的, 绝不是单纯为她请赏的心思。 太子将画好的那幅画拿起来, 展给谢杳看, 随口问道:“你看孤这画,画得如何?” 宣纸上未gān的墨痕粼粼, 他画工意外得尚可, 几颗红豆栩栩如生, 像是一时兴起,零零散散抛了一把红豆于纸面。 谢杳只看了一眼, 心里便咯噔一下,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握紧,面上却不显,摇摇头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儿?” 谢杳抬眼看他, 一字一句道:“画上合该是窥得见作画人三分襟怀抱负的。殿下贵为太子,一国储君,画画江山便是极好,若是把心思用在画红豆上,怕是会因小失大。” “江山悦目,红豆悦心,各有千秋却并不相悖,何来因小失大之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红豆生在王土之上,孤若是要采撷,还有什么拦得住?” “殿下身居高位,不必臣女多言,也明白高位之上,最怕的不过一个贪字。再者,入画如摄魂,须得画中之物的魂在,方得神韵。倘若不得其魂,画得再美,也不过是一团墨罢了。这画确是不好,同殿下搭不到一起,殿下改日得空,重作一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