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阮立讯见识过程燃怼人的功力, 顾琳更是亲眼看着他发脾气时踹茶几, 此时听程燃话里的意思, 应该不会问什么好事, 可是他的神色, 竟出奇的平静。 他双手抄兜站在那里的样子, 甚至可以算得上悠闲随意。 “顾阿姨, 我想问你的是, 你怎么对画宝忽然这么上心了?” 顾琳心中一紧, 习惯性地先看了阮立讯一眼, 这才不安地看着程燃。 “你……什么意思?” 程燃连笑容都显得漫不经心。 “要说你跟画宝没怎么相处过, 不亲近, 我能理解,就算你怕她的存在影响到你跟阮伯伯的感情,不想她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这样巴巴地贴上来, 我就不能理解了。你是因为良心发现?不能够吧。这良心要是这么容易苏醒, 也不用等十多年了,你说对吧?” 顾琳瞬间变了脸色, 本能地贴近阮立讯,看着他面露求助之色。 阮立讯紧了紧裹在阮忆身上的外套, 微微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就是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程燃神色陡变,却又马上恢复那种吊儿郎当的神色,“不过阮伯伯你位高权重, 我这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到顾阿姨想从画宝身上索取什么。只是顾阿姨,你对画宝没尽过母亲的义务,就别净想着索取母亲的好处。我妈虽然脾气冲,但不管作为婆婆还是妈妈,都还算得上合格,画宝在我家好好的,不劳你费心,在你没真的发现画宝可爱之处前,不要来打扰她。” 这是变相地要她们断绝关系。 毕竟是自己的太太,还是程燃的长辈,阮立讯不管怎么说,也得帮顾琳说句话。 他沉声道:“程燃,她是长辈,是画宝妈妈。” 程燃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满满都是掩不住的讥诮。 “你让她自己说,她配做妈妈吗?阮伯伯,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这个继父,算得上合格,这件事我不想牵连你。不过……”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阮家,说出今晚最诛心的一段话。 “不过我是真替以前那位阮伯母不值,跟着你受了那么多苦,结果所有的福,全叫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享了。” 说着他重重一拍阮爱杨的肩,“对吧,阮兄?” 永远好像戴着一张完美面具的阮爱杨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却又在瞬间恢复成他一惯的淡然。 晚上寒气逼人,程燃诛完心潇洒离开,留在原地的阮家四人,除了睡得无知无觉的阮忆,其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沉默中,阮爱杨率先转身往大堂走去。 阮立讯面沉如水,无端地让顾琳打了个寒战。 她轻声叫他:“立讯。” 阮立讯神色冷淡地转过身。 “进去吧。外面冷,别冻着小雪团。” -- 回到房间,将阮忆放到床上,阮立讯看了眼神色惶恐的顾琳,没有像平时那样拉过她小声哄着。 “你先洗澡吧。我去看看爱杨,晚上他没有吃多少饭。” 阮爱杨的房门在门铃响了很久才开。 卸下了面具的阮爱杨脸上可以说是冷若冰霜。 “有事?”门只开了一条缝,明显不欢迎人进的模样。 “想和你说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吧?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大戏,我都配合着演了,我妈说让我不要拦着你再婚,我也没拦过,至于其他的,我们就心照不宣吧。” 阮立讯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沉。 阮爱杨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不算正眼瞧过阮立讯。 “说句实话,程燃那人虽然是有点讨厌,不过他刚才那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也替我妈不值。她这一辈子事事以你为先,辛辛苦苦成就了你,结果却输给一个事事不如她的女人。” 阮立讯喉头干涩:“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阮爱杨紧紧地抿了下嘴唇,“我没想过要你守着她。我就是不明白,这种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弃之不顾的女人,到底哪一点让你这么神魂颠倒?年轻漂亮?我妈没年轻漂亮过?就算最后几年,她都病成那样了,也还每天把自己收拾地利利索索的,没有一点颓丧之气,不让你有一点后顾之忧。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放心忙你的事业,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说的对吧?” 阮立讯轻点头。 “你妈妈,是非常难得的好女人。” “那有什么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要有那个女人那么精明,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阮爱杨手上用力,想关上房门,被阮立讯用力抵住。 “爱杨。” “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你说你当初怎么不把你女儿叫阮爱顾呢?” 阮立讯一愣神,阮爱杨趁机“砰”一声关上门。 阮立讯呆立当场。 他在这一瞬间,想到在医院里,前妻过世的病床边,十四岁的少年冷冷地注视着他,用一种平静得接近可怕的语气问他:“你真不知道她快不行了?” 阮立讯用力点头,接近祈求一般向他解释:“我真的没想到。”因为她太坚强了,好几次都以为她不行了,结果却顽强地挺了过来。那天他本来不想出门的,结果她说没关系,她不会那么容易倒下。 阮立讯信了,结果错失了和她的最后一面。 少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特别缥缈的笑容。 阮立讯知道阮爱杨不信。自从那天以后,在他面前,如果没有外人,阮爱杨再难见笑容。 后面阮立讯遇到顾琳,开始追求她。他本能地选择瞒着这个孩子,结果有一次在家里,他和一位朋友聊天时,正好被放假回家的阮爱杨听到。 当时十六岁的阮爱杨在那位朋友走后,很平静地问阮立讯:“你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阮立讯点头。 “准备结婚吗?” 阮立讯:“她还没有答应我。” 阮爱杨点了点头,默默地回到他的房间,此后再没有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直到阮立讯准备和顾琳结婚,征求他的意见,阮爱杨也只是很平静地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他尊重他的意见的结果,就是他们渐渐地形同陌路。 可是很早之前,还是孩童时期,豁着门牙的阮爱杨举着手中的奖状,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爸爸你看,这是我作文得第一名的奖状。我写得是‘我的爸爸’,妈妈说我写得特别好。” 明明那时候一年都难得见一两次面,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生份过,儿童期的阮爱杨对他这个爸爸,有着超乎寻常的喜欢和崇拜。 阮立讯在紧闭的房门前站了许久,才慢慢转身回自己房间。 几步的路程,每一步他都走得举步维艰。 他们房间里,顾琳并没有洗澡,而是坐在床边,默默地流眼泪。 阮立讯脱下外面的大衣,问:“怎么不洗澡?” 顾琳泪流得更凶。 阮立讯觉得很累,几乎不想再开口。他强撑着将大衣放到旁边的衣架上挂好。 “那我先洗吧。” 顾琳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意外,又好像是在不安。 可是他真的觉得累,一点点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 程燃裹着一身寒气回到家,林奕已经乖乖地洗好澡帮他暖被窝。 这两天他们一直同床共枕,把程总和薛老师吓得不轻。初三那天晚上,两人都睡下了,程总还把程燃叫到门外。 “别乱来。”程总神色特严肃。 薛老师也在一边帮腔:“画宝还没成年。” 程燃哭笑不得,然后没大没小地拍了拍程总的肩:“这话我都听了多少遍了。放心吧,还在憧憬阶段,你们想抱孙子也抱不上。” 程总和薛老师一起白了他一眼,薛老师还额外赠送了一句“不要脸”,然后才手挽着手,恩恩爱爱去困觉了。 程燃进了卧室,面对着至少还要“憧憬”一年半的人,除了亲亲抱抱,也没办法更深入一步。 明天又要分开,两人都特别不舍得,尤其是林奕,她根本没在意顾琳这个人。 倒是程燃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下她的脸颊:“以后这种受委屈的事不想做就不做。人生在世,要受的委屈多着呢,能少一件是一件。” 林奕乖巧地“嗯”了一声。 “考试好好考,但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天塌了我给你顶着。你脚刚好利索,两三个月没练,生疏一点也在所难免。” “嗯。” “遇到什么事了,别不好意思跟程总和薛老师开口。我都打过招呼了,账反正都算我头上。” 林奕噘着嘴唇笑:“你脸皮蛮厚的嘛。” 程燃的脸皮的确不薄,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我要不是人身自由受限制,我还不乐意假他们的手来照顾你。对了,画宝,以后你上了大学,你们那个专业肯定得化妆,你可千万别为了省钱买什么三无产品,小心烂脸。还有,漂亮小裙子也多买几条。一辈子最漂亮的年纪,别整天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林奕噗嗤笑。 他这考虑的,也太周到了吧。 她噘着嘴唇笑,有意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又见不着你,要这么好看干嘛?” 程燃立即敲了下她的头。 “这叫什么话,你又不是我的所有物。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为了哄自己高兴,让自己更有自信,懂?” 林奕伏在他的胸口,笑得更厉害。 冬日夜长,可是他们有那么多的话,再长的夜,也显得短暂。 第二天程燃和林奕分别去自己的学校。两人都要提前开学,事实上林奕昨天已经是请了假。 至于还在酒店的阮家人,林奕觉得还是交给程叔叔和薛阿姨帮忙解决吧。 -- 3月头,终于到了去B市参加校招的日子。